正文 80、好了

作品:《魔鬼的体温

    ()    裴川默认了贝瑶的请求。

    五月的夏夜, 晚风撩动着窗帘, 贝瑶把卧室的窗户关了。她的手有些凉,食指上还被中性笔画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贝瑶先去用温水洗了一遍手,这才回到卧室。

    这个季节正好是不冷不热的时候, 房间里不用开空调。

    裴川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 贝瑶在他面前蹲下, 她还没有碰到他, 然而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紧绷。

    裴川不言不语, 似乎在陪她玩一场让他极其难熬的游戏。

    贝瑶知道他需要很大的勇气, 才能接受这件事。然而两个人要在一起过一辈子,有些东西必须地慢慢接受。她知道需要慢慢来, 于是她目光特别温柔,轻声问他:“假肢要取下来对不对?”

    他答应过她的事情几乎从不反悔。

    裴川垂眸,微微弯腰,伸手触到假肢与残肢贴合的部位。他还穿着工作时穿的长裤, 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很轻易就将假肢取了下来。他将假肢放在一旁,目光并不落在它上面。它的颜色虽然仿真, 可是僵硬, 到底不是真腿。

    贝瑶注意到,裴川膝盖以下大概还有三寸长度,假肢取下来以后,小腿裤管一瞬就变得空荡荡的。

    她长睫抬起, 让他看到她眼中平和的柔光:“那我开始了,要是疼了给我说。”

    他没应,唇色苍白。

    裴川甚至有些后悔答应她这件事,残肢那个地方……究竟是不一样的。

    哪怕日复一日地按摩,可是小时候就已经造成的伤,残肢部分会萎缩许多。

    贝瑶垂眸,手按了上去。

    她确实认真学过手法,她从大.腿开始轻轻捏,然后一路往下。

    男人的身体很僵硬,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大.腿有力的肌肉线条,贝瑶知道第一步踏出去非常艰难,因此这时只能暂且不管他的内心想法。

    裴川紧紧抿着唇,她手轻轻的,久病成良医,从她刚开始按,他就知道贝瑶专门去学过。

    她手法不娴熟,然而动作很标准。

    她手越来越靠近膝盖,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后退一步。

    裴川死死咬着牙。

    下一刻,她就能摸到完全不同的残肢了吧。他不敢看她表情,别过脸去。

    贝瑶的手按过膝盖,再往下一些,就碰到了他的残肢。

    与有力的大.腿不同,往下残肢收紧,比膝盖骨小许久。

    第一次碰到,说内心毫无感想是假的。

    摸起来手感明显不同,然而血肉之躯而已,又能有多大差别呢?

    他身体微颤。

    贝瑶感觉到了,她也不想装作若无其事,她仰起脸,眼里映着灯光和他的脸,她说:“确实不一样。”

    他抿唇,下一刻手臂撑住身子,沉默着往后退。

    他的动作很激烈,因为一直垂着头,贝瑶没能看到他的目光和表情。

    但他恐惧、难过、自卑。

    她全都清楚感受到了,可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反应过于剧烈了。

    她拉住男人的手臂:“裴川,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说,“别怕,看看我的眼睛。”

    他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气。他怕啊,那年午后,他在房间外,亲耳听到母亲崩溃的控诉。裴川童年是有过温暖的,蒋文娟也曾经一度对他很好,他曾有期待,却又失去了希望。

    所以才那么怕面对自己的娇.妻。

    他能平静接受蒋文娟离开,可是贝瑶呢?他接受不了。

    贝瑶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说前面这句话了,她说:“你的身体比我想象中要恢复得好,裴川,我喜欢的是你,你的每个样子。我为你的健康状态高兴,你之前一定有认真锻炼过对不对?”

    他看见了她的眼睛,一双水色幢幢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没有嫌弃,也没有惊诧。

    他嗓音低哑道:“按摩过了,睡觉吧。”

    她不语,良久低头,在他膝盖上轻轻一吻。

    他彻底僵住了。

    隔着裤子,其实并不能感受到什么,然而那种带到心里的冲击,就像一股电流,让他从指尖都感受到了这种震撼。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轻轻蹭了蹭:“裴川,我们面对现实,不逃避现实。你特别的地方是灵魂,不是身体。世上有很多健全的男人,可我不喜欢他们。然而只要你是你,我就一辈子都喜欢你。”

    她特别认真地看着他:“我出嫁前,我妈说以后我会很辛苦,她说老了我得照顾你。”

    他唇动了动,想说他不会连累她。

    然而她笑着摇头:“相守一辈子,本来就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计较这些,又怎么说得清呢?我看到你会安心,裴川,这世上再没任何一个人,能给我这样的感觉了。你变成老头,我也变成老太太了啊,不漂亮了,也许还有臭脾气,你又会挣钱又聪明,那时候说不定是你不要我呢。”

    他眼眶酸涩,指尖抚上她脸颊:“不会不要你。”

    她说:“既然怎么都不会不要我,那其他什么都不是问题了对不对?”

    他点头。

    她见他神色放松了下来,继续给他按,由大.腿捏到膝部,再由膝部捏到大.腿根部。

    她认真又温柔,他抬手,轻轻摸上姑娘柔软的发顶。

    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自己兜里摸出一条嫩黄色丝带,递到他手里:“奖励给你的,你要是紧张,可以给我捆头发。”

    她说完继续按。

    裴川缄默。

    他把丝带放在一旁,只安安静静看她,灯下她长睫打下剪影,小巧秀挺的鼻子,樱桃红.唇。

    她为了方便,蹲在他双.腿间。

    贝瑶低着头,娇憨认真的模样。

    裴川低声说:“行了瑶瑶。”

    贝瑶说:“书上说要多次循环,至少半个小时。”

    他掌心很热,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头:“我说好了就好了。”

    她眨眨眼。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都说好啦,坏男人还反悔!

    她不服气,刚要说什么。

    裴川拿过一边抱枕,挡在自己胯前。

    他松手,不敢再看她。

    其实有些难堪。

    果然还是不能让她来。

    贝瑶愣愣蹲在他腿间,良久红了脸。

    她小声问:“很难受吗?”

    他压着嗓音:“你先站起来。”

    “哦。”

    她站起来,贝瑶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裴川说:“乖,把我轮椅推过来。你去洗漱睡觉。”

    贝瑶说:“那我按得好不好啊?”她眼巴巴的模样,让人心软极了。

    裴川夸她:“好。”

    “明天接着按好不好?”她想了想,“老……”

    裴川额上青筋微跳,趁她喊老公前,裴川一把捂住她的嘴。

    男人面容冷峻,他咬牙道:“去睡。”

    那晚以后,贝瑶白天照样得去学校学习。只不过她发现裴川回家早了许多,还特别准时。

    贝瑶他们大四一下子忙了起来。

    学医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大多数还要本硕连读。她们本科五年,要学的东西不少。

    大学知识并不在贝瑶的记忆内,所以每样课程都需要贝瑶下更多功夫去努力。

    她的大学生活顺遂又平静,贝瑶掰着手指算了算,还有几天就是裴川23岁生日了。

    今年送什么好呢?

    裴川让赵芝兰和贝立材带着贝军暂时搬离了旧小区。

    他心思颇深,想得也更多,目前虽然没有危险,可是姜华琼已经开始出手对付霍旭了。

    当年霍燃和姜华琼离婚,或许是因为霍南山的死,霍燃心里愧疚,股份多让了百分之十出来。可是除了这百分之十,姜华琼的本家也是个大家族,不然霍家也不会选她来进行商业联姻。

    这个女人有天生的商业头脑,她全力打压霍旭,要不了两个月霍旭就扛不住。

    何况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狮子,商业上压不过,姜华琼也不会介意用不正当的手段弄死霍旭和邵月。

    把赵芝兰他们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这样贝军也可以安心读书。

    万一未来霍旭狗急跳墙,至少多一层保障。

    裴川从不轻视敌人,他深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

    他的猜测也没错,霍旭这几天焦头烂额,压根儿分不出精神来找贝瑶和赵芝兰他们。

    霍旭心里沉了沉,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

    贝瑶嫁了人,为了邵月的安全,霍旭只能把她接到自己身边。

    两个人住的是b市的香山小别墅,邵月现在很焦虑,她时时刻刻都怕姜华琼那个疯女人报复,吓得门都不敢出。

    她的确喜欢荣华富贵,可是命都快没了,谁还敢富贵不富贵。

    邵月内心甚至悄悄埋怨过,霍旭当时不该一时失手把霍南山害死。尽管……霍旭是为了救自己。

    总是她是罪魁祸首,霍旭是下手的人,两个人谁都跑不掉。

    不过住到一起,见面就很方便了,不用躲躲藏藏。

    邵月不是个蠢女人,她知道霍旭这样有钱有身份的男人,要什么女人都容易。她又比他年长三岁,要是轻易就和他上.床,他对她失了新鲜感就得不偿失。

    她确实也喜欢霍旭,然而没喜欢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心里总会有些衡量。

    因此她一直吊着他,让他对自己感情越来越深。

    她第一次和霍旭做就是在出馊主意那个晚上,霍旭果然为了她的安全,追求贝瑶去了。

    而如今,姜华琼似乎突然就确定了害死霍南山的是他们两个。

    邵月心里也慌了,她缓解压力,晚上就在别墅里和霍旭抵死缠.绵。

    五月深夜,外面刮着风。

    邵月攀在男人身上,动情极了。

    两个人都到达那一瞬,霍旭看着身下女人动情的脸,他加快动作,情不自禁喊出一个名字。

    邵月红润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推开霍旭,坐起来,颤抖着问:“你刚刚喊的谁?”

    霍旭眸中的情.欲也没褪.去。

    听见邵月的质问,他才从刚才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中惊醒。

    他……他喊的是……贝瑶。

    邵月愤怒极了,一个男人,如果抱着她最爽的时候,喊的还是别人的名字,那么足够证明一切。

    她流着泪:“我爱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霍旭,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她衣服都不穿,赤着脚踏上窗台:“与其等着姜华琼来害我,我不如自己了断。”

    霍旭有片刻惊慌:“阿月,你下来。”

    邵月摇头:“你爱的真的是我吗?你证明给我看!”

    霍旭心里乱极了,然而夜晚的凉风,也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揉揉眉心:“我最近压力很重,想的事情也多,一时口误,你下来。”

    口误,多可笑的口误啊!

    邵月简直悔死了,当初就不该提那个主意,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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