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如果东皇太一会陨落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二哥可以, 凭什么我不可以”

    说出这样的话语的通天，身无旁物, 仅手持一柄有着青色莲纹的长剑。

    他就像正处于一名先天神祇从幼年期到成年期之间的阶段，有少年的单纯美好, 也有少年的意气用事, 他没有老子的通透冷漠，亦没有元始的理智冷静，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存在并非缺陷。没有感情、只有利益的洪荒，还是盘古所期待的洪荒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而这洪荒，哪怕是一草一木, 一云一风, 也可以孕育出有灵之物, 迸发出七情六欲。在这个上古年间，所有生灵都忠于自己的内心, 这便是洪荒的“自由”。

    道, 是他们脚下的路。

    老子预感到事态即将失去掌控，手中的扁拐高高举起，又颤抖着放了下来。

    “荒谬是你先把你二哥推出去的, 现在又反悔了”

    “是, 我反悔了。”

    通天不甘示弱地回视两人, 用悲愤的声音吼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后悔为什么我就要像大哥一样心如止水, 像二哥一样远离妖族我就是我啊我上清通天不逊于你们分毫, 我们是兄弟我不是一辈子只能活在你们的保护下的人”

    在发怒的老子与拧起眉峰的元神面前，玄衣少年的声音没有停下，被封锁了四周空间的区域内，回荡着他气愤之下说出的话语。

    “就算是大劫又怎么样我不怕我不愿再当那个大劫下的缩头乌龟”

    “当初是我弄错了，坑了二哥，我可以向二哥道歉，但是我不会为自己的错误承担一辈子的责任二哥平时是怎么对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哥有本事你就再打下来啊我会屈服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二哥你不会成功的，我比你了解太一，你要是能做到让太一陪你归隐，我无话可说你要是做不到就别在我面前说让我安分”

    “他不是任何人的”

    “如果最终陪伴在太一身边的李微只有一个人，那只会是我，而不会是你”

    “我不比你差，玉清元始”

    导致了三清吵架，最小的幼弟炸开的这一幕发生的并非完全是身为外人的太一，而是三清之间长期积累的矛盾点燃了这根导火索。

    通天很愤怒。

    同时，通天的内心很悲伤，几乎窒息的难过超过了他从诞生以来全部的负面情绪。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大哥宁愿信二哥的鬼话，却不肯信他的真心话他不会让自己喜欢太一这件事牵连到三清的，二哥可以做到，他怎么会做不到

    说到底，老子就是习惯性地偏袒元始，认为他只会闯祸，这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他不是孩子

    他不是惹祸精

    他是可以与太清老子、玉清元始比肩，盘古元神所化的上清通天

    他的喜怒哀乐，是一个大能者对亲近之人不掩内心的表现，也是一个修道者心结难解的状态，使他郁郁不乐的正是自己的两个兄弟

    时间回到老子抓到离家出走的通天的那一刻。

    通天听见扁拐杵在地上走来的声音时，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危机。

    “大哥二哥是和我一起离开昆仑山的”

    他立刻卖了二哥。

    “二弟在哪里”老子的神色冷得结冰，眼神又显得虚无缥缈，比震怒状态下的元始更令通天感到害怕，这可是能够打得他与二哥都鼻青脸肿的大哥啊

    “我不知道”通天紧张的与老子保持距离，“他可能在附近吧。”

    别看他之前在元始面前那么嘚瑟，那是因为他和元始的修为差距没有悬殊到差了一个小境界的地步，可是自从老子达到大罗金仙圆满境界后，他就差了对方两个小境界。

    元始吊打不了奋力反抗的他，但是老子可以啊

    “二弟，出来。”

    老子一声和蔼的呼唤，不仅让通天打了个寒颤，也让元始主动走了出来。

    “大哥。”元始依旧是一副清冷高傲，如同遇见时辰道人之前的模样，唯独在见到老子的时候，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心虚。

    “我之出山，乃是遵循盘古大神的指点。”元始咽下追踪通天的假话，一板一眼地说出实情，“所幸，以通天为引，我和三弟遇见了那位盘古大神口中可以观察未来的大能者，大哥若是想要知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妨直接接收我的记忆。”

    通天咬牙，没想到二哥怂得那么快“大哥，不是什么大能者是一位”

    乌云在他头顶上凝聚出来，仿佛要劈下一道天雷警示。

    通天“”

    不得已，通天也学元始咽下话，不忿地心道“天道多管闲事。”

    他迅速把记忆传给老子，将功补过。

    “看我的记忆吧。”

    没办法，三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天道忌惮的混沌魔神，又不加以遮掩，天道想要当聋子无视他们之间的谈话都办不到。以混沌魔神的能力，不少家伙的真名流传得越广，复活的概率就越高，甚至有魔祖罗睺这类被呼唤名字就会发现对方的危险存在。

    三清未成圣，抹不掉自身说过的话的痕迹，天道只能警告他们。

    不该说的别说

    之后，接收了两份记忆的老子眼眸闭上，又睁开，“原来如此是这样的未来。”

    借由三清的联系，老子用三人的先天灵宝布下了干扰天机的阵法。

    谈话先屏蔽天道。

    老子第一时间看向元始“你的决定。”

    “如果是天道的麻烦，我想和他结为道侣，这样多少可以保住一线生机。”元始说出了自己对太一的提议，碍于面子没说自己被拒绝了，“我不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而放弃太一，这已经不是小金乌的问题了，我的道心也不允许我轻易改变决定，太一不该死在巫妖大劫之下，请大哥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想办法让太一少沾染业力，减少与妖族的联系。”

    这是在元始看来，已经退让了不知道多少步的方法了，而他心里也有别的念头，太一之死乃大劫所逼，若是可以让帝俊主动放弃拖累太一就好了。

    妖族，完全是在拖太一的后腿

    那个虚幻的未来之中，巅峰时期的东皇太一让他彻底正视了对方的能力。

    一击击碎洪荒大陆

    这样的事情在洪荒生灵眼中已经凶残到突破天际了。

    自负如元始，都为那份遥不可及的力量感到震撼。恐怕只有盘古复生，混沌魔神重回混沌，这样的人才可以压住太一一头吧

    老子不再是单方面的否认，沉吟道“太一道友的潜力真是超乎寻常。”

    事到如今，老子终于承认三清过于自傲了。

    “二弟，你想让他全身而退不容易，减少杀戮带来的业力是第一步，其次是要保障小金乌的安全，不要让他彻底心如死灰，失去活下来的念头。要是仅仅是让他活下来，付出一定的代价，以你之道侣的身份也并非不可能。”

    “大哥”

    元始和通天异口同声地吃惊道。

    元始难掩喜悦，把通天想说的话压了下去，急切道“大哥是承认了他吗”

    老子看了一眼惊怒交加的通天，慢吞吞地颔首“是。”

    通天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喊道“大哥，你还没问过我的意见”

    老子很淡定地问道“三弟，你想说什么”

    “小金乌不是二哥的，二哥未免自作多情了。”通天挑眉说道，反正不是二哥也不是他的，大家都是半个一厢情愿的“受害者”。

    “通天”元始冷眼瞪去，称呼从“二弟”一下子变成了直呼其名。

    “我的想法很简单，不想看着太一死。”通天很在意老子的看法，不再害羞地遮掩想法，而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大哥既然承认了太一，我以后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他了，顺便寻找解救之道，总不能只许二哥去太古天庭，却天天把我关在昆仑宫吧”

    老子言简意骇“不行。”

    “啊”通天发懵，怎么又不行了

    老子说道“你二哥有自己的底线，绝对不会以玉清的身份去沾染巫妖大劫的因果，而你呢，你可以保证自己不成为大劫中的一员，始终置身于大劫之外”

    通天膛目道“置身事外怎么救人”

    老子对死脑筋的通天说道“救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不是非要自己染上因果，知晓未来之后，对于三清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选择死亡之前救下他。”

    通天觉得这样太过残忍无情了，“万一太一不想被人救了怎么办”

    老子答道“小金乌，还有帝俊之子。”

    通天心烦气躁地说道“拿孩子挽留他，这样太小觑太一了吧他要是一心求死，我们救下他非但帮不到忙，还会让对方痛苦绝望，那个时候妖族都没有了”

    发现自己说不通大哥，通天寻求二哥的表态“二哥，你说一句话啊”

    沉默中的元始开口“虽然大哥说的是无计可施时的一种方法，但是对于寿命悠长的先天神祇来说，再多的痛苦都会随着时间过去，没有妖族的拖累，太一才能下定决心归隐昆仑山，不再沾染大劫，我相信他的向道之心，他只是被妖族束缚住了。”

    通天反驳“妖族哪里束缚住了太一”

    元始冷笑道“没有束缚那么他浑身的业力是从何而来他又为什么要参与那场争斗我亲口问过太一了，他对洪荒之主没有任何兴趣”

    通天脸色一白。

    确实，一个对洪荒之主没兴趣的人怎么会争夺洪荒。

    老子认同元始的说辞“就这样吧，你自己想法子，在不把三清牵扯入大劫的前提下，我会帮你的忙，若是你越了线，休怪我让你回来闭关修炼到大劫结束。”

    元始不放心地说道“大哥是不反对了吗”

    老子又点头，心道有盘古大神的数次插手，足以说明大神也不希望太一道友陨落，我反对的是扰乱昆仑山清净的东皇，但不排斥放下妖族东皇身份的三足金乌。

    背负上一个大麻烦，老子心情称不上多好，转而对通天说道“通天，你随我回去。”

    通天全程听完他们两个的协商，感觉自己被排斥在外，气得浑身发抖“你就信二哥的话，不肯听我半句，我明明说过自己喜欢太一你总不能治给二哥机会”

    老子呵斥道“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那是你二哥先看上的人。”

    通天感觉体内的血液往头顶上冲，臊红了脸，又固执地说道“看上归看上，总不能靠几句话就确定太一肯定会和他在一起”

    元始面无表情，非常明智的什么都不说。

    老子再次被兄弟内乱的事情刺激到了，记起了这两个家伙一起离家出走的事情。

    “你还敢说为了一个外人，连兄弟情谊都不要了”

    “是二哥先不要的”

    “你二哥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他分明为你顶了灾，还帮你消除因果。”

    “我”

    “三弟，你给我好好回昆仑宫反省。”

    堵住了通天的话语，老子准备像以前一样直接带走不听话的弟弟。

    结果

    事情发展到了另一个极端。

    “不要，我不要再回去闭关了昆仑宫不是关押我的地方”通天挣脱了老子设下的阵法的禁锢，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徒弟你对二哥那么偏心，对我就是另一种态度，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兄长”

    元始冷着脸帮助老子压制通天，“你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通天感觉到两个兄长联手的恐怖压力，修为都似乎要被封印起来，他咬破舌尖，嘶哑着对他们说道“那我宁愿离家出走，自己找一个道场过”

    这句话让平静的老子顿时生气了，什么涵养都可以抛开了。

    “你说什么”

    老子手中支撑着他，又像是顶住了这片小天地的扁拐被他抓了起来，就要朝通天揍去。

    通天硬顶住了大哥的一拐，不退分毫，“我不认同你们的做法”

    他双眸染上极大的怒意，喷涌而出。

    像是不屑，又像是疯狂，甚少出现的情绪把元始都给镇住了。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龙凤大劫，他当了几万个元会的缩头乌龟，难道又要他躲在兄长的身后无能为力吗

    这一次，谁也别想阻止他

    就算被大劫影响，死在大劫之下，那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