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轻, 但话的份量很重, 他的目光异常柔软, 娄迩久久陷在里面，心下翻滚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某种情绪，似乎……这一刹那, 她完全可以理解娄葭的“为爱情冲昏头脑”。

    “你……”

    “嗯？”

    娄迩一个字没再说, 取而代之的是往季新成的唇上轻轻送个湿热。

    季新成抬眉，表情仿若询问：“娄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娄迩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不喜欢吗？”

    季新成神色微妙, 眼底兜转浓烈的深意：“你还记得你上一次这样发问，就在不久前你送我分手|炮那个晚上吗？”

    娄迩不拿这种事和他开玩笑，安他的心：“今天不是。就是想感谢你。”

    季新成配合她的话, 长长舒一口气：“娄老师吓到我了。”

    娄迩但笑不语，顷刻又过意不去问：“你要不要先回医院？”

    季新成坦诚自己的不放心：“娄老师认为这种情况我能回医院？”

    娄迩在这短暂的片刻间已改变主意：“你回医院吧，我也要回工作室。”

    季新成抬眉。

    娄迩扣紧他的手, 吁出浊气：“我想通了, 康靖安拿捏住的就是我对葭葭的重视，他想看到的就是我因他的举动受到惊吓、向他妥协。既然我等在这里也不一定能见到葭葭, 你又确认了他说明天就送葭葭走是撒谎，而且保证他送不走葭葭，我没必要再白白让他看我的笑话, 让他尝到甜头。”

    季新成再次长舒气，这回没有丝毫刻意成分，就势抬起两人交扣的手，嘴唇轻轻一润她的手背：“感谢娄老师对我的信任。”

    决定既出, 两人便离开康靖安的住处，季新成护送娄迩至工作室，叮咛娄迩等他的好消息，这才回医院。

    娄迩本打算忙点工作让自己暂且不去想葭葭现在在哪里，结果她根本定不下心，时不时翻看手机，怕自己错过季新成的来电。

    乔瑾和乔瑜均瞧出她的心神不宁，由后者出言关心：“小娄姐，出什么事了吗？”

    娄迩没法和她们讲来龙去脉，只能摇头：“没什么。”

    乔瑜未追问：“要不小娄姐你上去休息吧。”

    娄迩自觉状态不好，接受了她的建议。

    坐在沙发里发了会儿呆，娄迩控制住想去联系康靖安的念头，进厨房重新给自己找事做，从冰箱里翻出季妈妈送她的那袋东西，煲汤，顺手再做了几道菜，中午邀请乔瑾、乔瑜和袁满一起吃饭。

    三人均头一回品尝娄迩的手艺，赞不绝口，特别是乔瑜和袁满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彩虹皮吹得满天飞。

    “……没想到小娄姐这双手不仅能弹琴，还能满汉全席。季医生实在太有福气了！能追到小娄姐你这么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女朋友！”

    袁满双手捧碗，高仰头将汤喝个精光，极其夸张地一抹嘴巴，紧随乔瑜的马屁：“对对！尤其这汤的味道！简直绝了！”

    娄迩拿过袁满的空碗，再给他新盛一碗：“喜欢就多喝点吧。”

    她不好意思告诉他们是季妈妈送的，已经事先调配汤底，她只是二次加工罢了，不敢居功。若实话实说，免不了又得遭他们一通暧昧的眼神和调侃。

    乔瑾看了眼娄迩，又瞥向袁满，最终咽下话，没多嘴，低头搅了搅碗底的几样食材。

    乔瑜是这会儿刚开始喝汤，不如袁满下肚得急，啜两口后也直伸大拇指手动点赞，嗅着香气道：“这味儿有点像我前两天在我表姐家刚闻到的，不过我表姐那是调理身体喝的备孕汤水。”

    乔瑾听言，视线又从碗底落向乔瑜，在桌底下悄悄踩了乔瑜一脚。

    这边娄迩正准备把盛好汤的碗递还给袁满，应声轻轻抖了下手。

    袁满毫无察觉地接过碗，恰好替娄迩遮掩住这一瞬的不自然。

    偏乔瑜又因乔瑾这一脚，小题大作地质问：“你踩我干什么？”

    “……”娄迩敏感地望向乔瑾。

    乔瑾捺下险些忍不住的白眼，强行装作无事发生，淡声：“抱歉，不小心。”

    乔瑜这个幼稚鬼回踩了乔瑾一脚，吐着舌头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我不小心。”

    袁满眼珠子往左转观察乔瑾，再往右转观察乔瑜，确认今日两人的战火未挑起，放心的卸下和事佬的职务，呼呼地开喝第二碗汤。

    娄迩则在饭后将乔瑾单独找进厨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些材料，知道不知道到底是补什么的？”

    乔瑾从锅里确认方才她在碗底发现的几样食材后，先问：“这不是你自己要吃的？”

    “不是。”娄迩果断摇头。

    乔瑾踯躅着，没把话往武断了去说：“……效用挺多的，一般女人喝，补气补锌调理体质。”

    娄迩微拢眉：“你就告诉我，和乔瑜提到的你们表姐喝的汤水是不是差不多的东西？”

    —

    第一台手术，季新成没赶上，第二台手术则仍旧他自己跟，而从手术室出来之后，他直接被主任拉到跟前，为他今天临时请假离开医院的事情劈头盖脸吐了半个多小时的唾沫星子，若非丁姮有事来找，怕是根本不知再得多久才能结束。

    获得赦免后，季新成回办公室的首件要事便是联系霍老二和宗央了解进度，两个人正巧都忙线，不知是否就是他们两人此时正互通电话。

    丁姮叩开了他办公室的门，见他刚换下白大褂穿回自己的外套，猜测：“和娄小姐有约了吗？”

    季新成点点头，旋即道谢：“刚刚谢谢你‘巧妙’地出现，间接帮我解围。”

    丁姮笑笑，不否认也不邀功：“确实也是有事，反正都要找主任，不如就那时候找。”

    季新成赶时间，没和她再一来一去：“那你现在找我也是有事？”

    “嗯。”丁姮走进来，未耽搁他太久，和他简单聊了两句工作。

    季新成倒记起一事，让她心里预先有个数：“患儿康念葭不久之后会回来我们医院继续接受治疗，到时候手术也会照旧。”

    丁姮脸上明显有困惑，但她没问，只道了个“好”。

    —

    工作室最外面的那道门没锁，从留着的门的缝隙传出钢琴声，一听便出自娄迩之手。

    其他人都下班了，加湿器尚在工作，源源不断往外喷洒水雾，弥漫开好闻的香气。

    季新成顺着琴声慢慢踱步至音乐教室，果不其然娄迩纤细的身影坐在钢琴前。

    季新成未出声，静静站在门边，侧耳倾听。

    他不认识她谈的是什么曲子，只觉舒缓优美，叫人心境平和安宁。

    季新成回想起自己曾经时常枕着她的琴声不小心入眠，不禁心底暗自发笑。

    很快季新成发现，娄迩一直在重复。

    在听她重复第五遍的时候，季新成来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放上她的两肩。

    娄迩来回穿行于黑白键之上的手指停下来，头稍稍侧倾，问：“还没有消息？”

    “会有的，再等等。”季新成伏低身子吻了吻她的发顶。

    娄迩原本挺得笔直的腰背一瞬垮下来，静默不语。

    季新成坐到她身边：“弹多久了？”

    娄迩望向窗户外面附近人家的灯火，答非所问：“不弹琴，可能现在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去找葭葭。”

    她不认为康靖安真的有那个闲情逸致带孩子去游乐园，恐怕只是为了让孩子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让她产生恐惧罢了。

    不知道现在回到家里没有……

    “要不要继续弹？”季新成伸手在琴键上随意按了两下。

    娄迩摇头。

    “那娄老师听我弹。”

    娄迩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季新成单只手的手指已在琴键上颇为笨拙地一下一下摁出音，辨别出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她唇角无意弯出弧度。

    以前她教他的。

    季新成见她笑，他也跟着笑。

    娄迩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彼时是她先起意，问他要不要试着弹弹琴，因为他的手是她在男人中见过最好看的。掌心大，指节修长，筋骨突出，方圆状的指甲，在如昼灯光下，更像白玉雕出来似的。有着一双”钢琴手“，不弹钢琴，多可惜。

    如今娄迩知晓，这其实是一双医生手。

    季新成原本的目的是为了逗她开心，此时见额外收获她对旧事的记忆勾连，自也欣喜，反过来将她的手托在他掌心：“娄老师这才是价值连城的‘指如削葱根’，真正的曼妙只有我懂。”

    如果说上次还只是娄迩自己想多了两人的过往，眼下季新成这后半句绝对饱含意味，毕竟最近这段时间他没少缠着她重温。

    娄迩自他掌心抽离自己的手，不自在地径自离开琴房。

    季新成看到了她耳后漫出的红意，含着笑意紧跟她身后回到二楼她的私人空间里。

    中午的午餐，娄迩多做了，这会儿两人正好还能一起吃。

    而那锅汤，娄迩更是专门给他留下了一碗，端到他跟前。

    “娄老师行动力很强，我会向我妈汇报你没有辜负她的心意。”

    娄迩闻言轻瞥他：“季医生只嗅到气味就知道我煲的是你妈妈送的汤。”

    突然特意称呼他“季医生”，很难不叫季新成留心，不过季新成的手机在这时进来电话，娄迩比季新成还要紧张，半个身子从椅子里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倒确实是宗央的名字。季新成伸一只手过去覆她手背上，另一只手直接划过接听键按了免提功能，让她一起跟踪最新情况。

    宗央单刀直入得很，一点不拖泥带水，就是话头带了句脏：“那个姓康的刚被控制住，现在在所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先看着，我今天人又会在奔波的途中，晚上的更新时间待定。记得按爪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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