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娇娇梨花带泪, 整个人都吓坏了,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艰难的开口, “是……秀儿提起过, 说于公子身份显贵, 我若能攀附上他，定能享受到荣华富贵。”

    “她从何而知？”

    樊娇娇被掐的直翻白眼, 满脸委屈。“我也不知。娇娇若有……一句欺瞒，愿受天打雷劈……”

    眼见着人快没气了, 还没改口，李明公才松了手劲, 任凭樊娇娇摔落在地。“今日暂且放过你, 若让我查出其他, 定不轻饶！”

    松开她后, 李明公有点嫌恶。嘱咐慕尧小心点, 自己先出地窖找水洗手去了。

    樊娇娇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猛喘气。慕尧蹲了下来，睨着她看了半响, 冷然道。“我可以把你放出来，但是我希望你明白, 什么富贵荣华道, 那都是别人的，谈何我抢了你的道一说？谁能走上这道，是谁的本事，你怨不到我头上。”

    “而且, 与其觊觎别人的荣华富贵，不如自己走一条富贵康庄道来，那才是真的有本事！不然人家爱给谁走给谁走，你管得着吗？”

    慕尧说完，樊娇娇才终于喘过那口气。满脸柔弱可怜，嘴里说着“多谢表姐”。可是眼角眉梢处，全是藏不住的恨意。

    看的慕尧直发笑。

    得！

    她又瞎操心了。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居高临下的睨着樊娇娇。“最后一句劝，你给我听好了。不然下次再作恶到我面前来，可别怪我没脾气不好！”

    “你是你，于渊是于渊。你想要荣华富贵，就自己挣去。别拿那小眼珠子盯着别人，别人多富贵，都跟你没关，别一副只要是好东西，就全是你家的那副嘴脸。看着，恶心！”

    说完，慕尧就走。气的樊娇娇脸都发青了，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咬碎了藏在牙缝里的一个牙包，随着她咬破，里面有个小虫子混在里面，被她混在唾沫里，就要吐向慕尧了。

    可就在刚吐出的那一刻，忽然从地窖深处的通道里，激射而来一颗小石子。

    “嗖——！”的一下，打在了她的脸颊上。

    力道之大，近乎要打碎她牙。樊娇娇疼的下意识倒吸一口气，不仅要吐出去的那口气卸了劲，还将……她自己混着虫子的那口唾沫，给倒吸了回去……

    “啊！！！”

    樊娇娇惨叫一声，哭嚎着倒在地上。

    慕尧听见响动，又折步回来了。发现于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那地牢面前。一看他，慕尧下意识就带了点小心翼翼，先是谨慎的觑了眼他的眼睛，再是观察手上有没有血红扳指。

    这幅模样，被于渊悉数看了去。

    讥讽又嫌弃的嗤了嗤牙，“你抽风了？”

    这股略带欠揍的话一出，慕尧立马就确认，应该是正魂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翻了个白眼。“你才抽风呢！你把她怎么了？”

    说着，就要去拉樊娇娇瞧一下。被于渊拦住了，手一格挡，就将慕尧拉开了。“有甚好看的，脏。”

    慕尧心说，看看怎么了，我刚才都揪过她头发了呢……

    不过于渊也没给她机会，半拉半推的，就将人给拉出了地窖。临拐角处，慕尧方才从他的身缝间，看了眼樊娇娇。一直趴在墙角那，手在扣着脖子，像是在催吐。

    等出了地窖，于渊让人打来了一盆热水，一脸嫌弃的让慕尧洗手。慕尧一边洗手，一边打量他。“你何时来的？”

    “在你薅她头发时，便来了。”

    啧，难怪一出来就让她洗手。不过说起这个，慕尧还有点小激动。“我适才表现如何？可威武霸气上档次？人生第一次撕□□，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可不是激动吗？

    小脸红扑扑的，在说话时，一双鹿眼像是缀了星辰，闪闪的令人炫目。

    于渊看迷了眼，又想起刚才她在牢里维护自己说的话，笑了勾着唇，“是是是，你最威武霸气！”

    眼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些微宠溺。

    慕尧还挺得意，洗完手后，还胃口极好的吃了一些糕点。两人一顿插科打诨，李明公便搬着个大物件走了出来，金凤在后面推着，顶上罩了个大华盖。见着于渊，李明公扬眉一笑，“看本公子把什么做好了？”

    慕尧眼神一喜，“四轮车！”

    李明公将华盖一挑，将里面的四轮车大大方方的显摆了出来。眉飞色舞的冲着于渊在介绍着如何去用，甚至主动演示。于渊是一脸淡定加嫌弃的蹙着眉，而慕尧听得可认真了。

    见李明公真的将她所提的几个点，都利用古代的机关术给解决了，激动的不行。

    拍着李明公的肩膀，狠狠捧了一番。

    李明公被夸的都不知道北了，也回吹了一波，说是慕尧提的点子好。

    没两三下功夫，这两人都快商业互吹的要称兄道弟了。

    于渊听得一脸黑线，越看越觉得李明公那张笑的灿烂明媚的脸，格外碍眼！下意识往前一迈步，将慕尧拉了回来，隔开两人。

    这动作一出手，他就反应过来了，可已然来不及了。

    两人一愣，都没反应过来。慕尧眨巴着眼看他，满脸无辜。“怎么了？”

    于渊紧绷着脸，浑身别扭的吐出一句，让李明公教他如何使用。这下子，两人倒是隔开了，可是慕尧回屋子里坐着了，而自己却被李明公拖住了，一直拉着在絮叨着这玩意怎么操控。

    于渊满脸面无表情，觉得自己这借口，找的真烂！

    可一时半会，完全无法脱身。

    …………

    他这番心里活动，慕尧是一概不知。于渊在学使用的时候，她自己就回了大堂里歇着，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院里的两人。

    一个面无表情，眼神如刀。偏生另外一个，粗心眼，全当没看见，絮絮叨叨的，堪比话痨。

    惹得慕尧，浅笑不止。

    嘴里却不闲着，吩咐着冬梅去外面物色一些好的柳条枝来，要白柳树的枝。要多嫩的，多长的，全给冬梅说的极为细致。

    冬梅一一记住后，有点不解的问道。“小姐，寻这物是有何用呀？”

    “听过柳枝接骨吗？”

    冬梅摇头。

    慕尧心情好，便多解释了几句。“《金针度世》中，曾有记载，所谓柳枝接骨，是取与骨骼相等的新鲜柳枝数根，留作备用。尔后用甘草水，冲洗患肢及伤口。以镊子取出断骨、碎骨，复又洗之。随后并用葵花杆芯，仿那断骨捏成型。”

    “用那新鲜柳枝去其粗皮，保其粘液。最后根据葵花杆芯做的型切削成断骨，甘草水洗之。”

    “在其两端浸透雄鸡冠血，嵌入肱骨之中。用线缝合皮肤。将能生长肌肉的“石青散”敷上。四周许外敷接骨丹软膏。全上腿用寸半宽细布带包扎2层，放上杉木夹板，再缠以布带固定，隔日用甘草水洗净缝合口换药。每六日一换软膏，一月后伤口完好，植入骨中的柳枝，会渐渐钙化，成为骨骼。六月后，断骨接成。”

    “再佐以袁爷爷的康复运动，方可恢复如初。”（注①）

    慕尧说的细致，冬梅却一点没听懂。见她迷糊的样，慕尧也懒得再说，打发人去了后，自己便在那算着，石青散膏药的草药还欠缺什么……

    她记的认真，殊不知旁边金凤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自主子进了将军府，便由慕正平赏给了于渊，拜了于渊做主子，当了十数载的暗卫。

    一路陪着于渊成长，护其安全。

    这十几载，慕尧对主子做过什么，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从一开始追着喊“小渊儿哥哥”，到后来见着主子的邪魂后，吓得直喊“怪物”，并且用最大的恶意去对待主子。

    下药、日常打骂，到主子得病，都被她拦着不让喊大夫。

    更甚者到了后来，故意坑害主子于匪窝，险些葬身于那。金凤就觉得，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可今日来，她所做的一切，却让金凤有点想不通。一开始觉得是阴谋，可后来发现不太像。尤其是刚才在地窖里，她并不知道地窖深处有人，可听见樊娇娇在算计主子时，她是下意识的护着主子，容不得樊娇娇算计主子半分。

    再加上刚才她与冬梅说的那番话……

    全然不像作假。

    而且主子这段时间，确实比以往要开心不少。

    金凤这心呐，犹如九曲十八弯般，复杂的很。看了眼院外虽然板着脸，但其实心里并不抗拒的主子，再低头看着努力回忆方子的慕尧，金凤迟疑了半响，终于低低开口。“慕小姐，属下有一事，还望慕小姐可以上心一听。”

    慕尧看了他一眼，有点印象。他曾在自己屋外，与飞影聊过天！

    她对飞影……可没什么好印象了！连带着，对金凤，也没多少好脸色。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也不爱说话。

    金凤哪里知道自己是被飞影坑了啊，见她爱理不理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属下听闻慕小姐近日来，在追查玉墨的事，不知可有此事……”

    慕尧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事说事，别绕弯子。”

    金凤苦笑一下，当下也不磨叽了。“属下其实想说，慕小姐十一岁那年遇见主子，其实并非是巧合。水缸那人，也并非主子所杀。”

    “当夜，正值月圆，大人正邪交替之际。那俩贼人潜入听风苑，要对大人下毒。是以大人一怒，将两人咬伤。但之后他们二人死于水缸，却与大人没有半点关系！至于福苑慕小姐受袭，其实是玉墨那厮先去了听风苑激怒了大人，大人一路追来福苑。”

    “其实那晚，大人想伤的，就是玉墨。只是被这厮故作大义，帮慕小姐挡了一下，让大家都以为大人是想害您。更是为了，离间你和主子的关系……”

    慕尧一怔，他现在说的，与她当晚所做的梦，完全吻合上了。

    从那个梦，她就察觉出玉墨不太对劲。原来背后，竟然是这样！不止要引她出来，让她看看于渊变身后，有多恐怖，让她开始疏远于渊。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引诱慕尧吧！

    要不是大夫人发现的及时，也不知道这玉墨会把她怎么着！

    看了眼金凤，慕尧沉声问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金凤苦笑一下，“其实……是有一事，想麻烦慕小姐。昨夜，大人是否去了你院中？”

    慕尧被他这一会“大人”，一会“主子”绕晕了，翻了个白眼。“大人……是指邪魂吗？”

    金凤点头。

    慕尧心里便有了计较，看来她猜测没错！昨晚来的，真的是邪魂！

    见慕尧的表情，金凤也知道了。继续说道，“属下只是希望慕小姐，不要将撞见大人一事，告诉主子……”

    慕尧一愣，“为何不能告诉于渊？”

    金凤连连苦笑。“您有所不知，因您幼时，经常缠着主子，主子的心也非石头，只要您一句‘渊哥哥’，主子心里便能乐上好几日。可自从您十一岁遇到大人（邪魂）受惊之后，便与主子生分了，不仅言语上多有攻击，就连行为上也坑害连连，主子曾因此失魂落魄数日。”

    “您一句‘怪物’，是主子心头的疤。好不容易，您们最近关系有所缓和，主子担心此次月圆之夜，如若大人出来撞见您，您又会……变得跟以往一样，一声声‘怪物’，那可是堪比剜心之痛……”

    “主子幼时遭遇，想必慕小姐也已知情，变成如此这般，非他所愿。若慕小姐不能接受主子与大人共用一体，属下求你不要再招惹我家主子，早些离开即可。别拖久了，主子动了心，届时您若再走，主子乃长情之人，会伤心至极的……”

    金凤说了很多，慕尧便一直安静的听着。

    说实话，她没想到这一层。没想过，于渊曾对小时候的原身应该有过感情！但至于是兄妹感情，还是儿女之情，慕尧就不知道了。但后来因为原身撞见了于渊的邪魂后，吓到了，让这感情破灭了。原身对他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尤其是每次一看于渊，便一副看怪物的眼神。

    对于渊而言，何止是诛心啊！

    正如金凤那句话，“于渊这般，非他所愿”，谁撞上他幼时的事，能好过？身体出现另外一个人格，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吧！而于渊，不仅要接受自己悲惨的儿时，还要接受自己体内另外一个人格的存在。

    还要接受……一直管自己喊“渊哥哥”的原身，露出一副看怪物的表情，天天诛罚自己。

    这些种种，哪里是一般的折磨啊！

    想到这些，慕尧也能理解金凤为何会有所求了！“可是……邪魂这两次出来，我都撞见了啊！他难道不知道吗？”

    “地窖那夜，大人出来时，慕小姐已经晕倒了，是以可以当做未曾看见。而昨夜大人出来时，并未变成可怖模样，慕小姐不也是无法确定才会今日来明公阁吗？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可主子愿意这么去想您，只不过是想自欺欺人罢了。属下今日所求，便是求慕小姐，圆主子一个……自欺欺人梦。”

    一句圆他个自欺欺人梦，说到了慕尧心头的软肉上了。

    引得慕尧鼻尖酸意连连，心里很沉重。

    她明白，那酸，是因为心疼。

    两人在这边说了很多，但其实时间也没过去多久。见她在沉思，金凤也没打扰她。抱了抱拳，便悄悄退下了。慕尧坐在内堂里，也没想多久，就看见于渊进来了。

    坐在轮椅上，黑着张脸，活像是别人欠他五百万一样。不过他生的好看，气质脱俗，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显得赏心悦目。但就是这张脸，臭的很，看的慕尧心里有点乐，强行把刚才的酸楚压了下去。

    扬唇，扯出个大大的笑脸凑了过去。“怎么样，好用吗？”

    看见他为了掌控轮椅，都出了一身汗，便连忙拿过锦帕帮他擦着。

    于渊哼了声，也没避让，安分的让她擦着。“勉强吧。”

    李明公在旁边直翻白眼，都不想拆穿这人！

    刚才在院子里，这人表现出来的可不耐烦了，见他絮叨，这人恨不得拿刀劈了他。是他硬着头皮，强行解说完，才让这人知道如何去掌控的！而这人，在院子里别别扭扭的，一下都不肯多坐。

    即便坐着，也是要人在后面推着，自己那尊贵的手，完全不肯去碰轮椅。

    可是一来内堂看慕尧，在外面，就自己老老实实主动坐了上去，还自己亲手去操控轮椅。

    到了内堂门口，还故意板着个脸，用内力逼出了一身汗，才进来。

    本来李明公还没看懂这操作啥意思，结果一进来看见慕尧笑的一脸开心，又主动沏茶，又给他擦汗。锦帕带着女儿家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的时候，李明公的心里才瞬间反应过来了！

    想给于渊跪下！

    原来于渊那操作！

    竟然是这意思！！

    真骚啊！！！

    枉他自诩情场浪子，套路还没有于渊多！简直惭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摘自傅青主的《金针度世》。

    唔，这章写了五千字，所以时间晚了~~~

    宝贝们，见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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