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不是当天出的事, 而是几天后。

    自打当天晚上叫来方程远把人带走后, 叶梓和慕东辰就没再管程悠然的事。

    不过，大队社员们都知道他们两方程远两夫妻间的恩怨，哪怕他们没刻意去了解, 也知道自打被拉回了方家。

    方家周边的人，又是不管白天黑夜, 都能听到的全是程悠然叫喊声。

    有实在听不下去的人，去敲了方家的门，结果方程远说他要怎么睡自己的媳妇，还轮不到外人在那指手画脚的, 把人灰溜溜的骂走。

    没过几天, 自打程悠然再也不会跟着后, 重新恢复跟慕家走动的姚梦书, 给叶梓带来了一条更劲爆的消息，说是程悠然把方程远给弄残了。

    叶梓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姚梦书，“方同志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被一个女人被弄残了？怎么残来的？”

    前段时间被程悠然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 简直快把姚梦书被气死。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明明所有人都不欢迎她, 可她跟不懂看人脸色一样, 任你再怎么甩脸色都没用。

    甩脸色没用, 用嘴甚至动手都没用。

    姚梦书曾听人说过，当一个人被逼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再也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想她。

    没碰到程悠然的时候, 姚梦书感觉这话太夸张，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她身边，她才知道那话一点不夸张。

    想程悠然刚来双车大队时，虽然高傲得让人有些讨厌，但好歹看起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或者应该说，当时她做各种事的行为方式，至少能让人理解。

    不像现在，一天比一天叫人难懂。

    就比如之前那种比乡下女人还无赖的事情，就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了。

    一想到之前在这女人身上受到的憋屈，得知她跟方程远闹的事情后，她就莫名的兴奋，“好像是拿了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瞎了方同志的眼睛，据说眼睛一直流血，具体我也没看到，不是很清楚。”

    “我听说自打恢复高考的消息确定后，得知哪怕他是死刑犯的儿子，也不被限制参加高考，他就一直在努力复习，想来也是希望通过参加高考改变现状。如今这眼睛怕是得瞎了，你说这还有机会参加高考吗？”

    “就算有机会参加考试，那也得考得上啊！”

    真不是叶梓小瞧方程远的成绩，但凡他成绩好点，原文中也不会有原主替考的事。

    要知道任何时候，考试作弊，那都绝对不是小事。

    本身替考的事情就很难，尤其原文中还是原主一个女的替男的考试。

    当初很多人质疑这个设定不合理，但原作者解释到那时候牵扯进这个作弊案的，不仅有方程远和原主，还有方程远那个在县里领导的叔叔。

    就是因为牵连太广，所以方福生事后才会想尽办法把原主炮灰了。

    知道替考唯一的外人死了，就算将来有人质疑，那也死无对证。

    任何小说里，无论男主还是女主传递出来的应该都是正能量的，像替考这种不光彩的污点，作者并没费什么笔墨去写，只是在读者质疑的时候，语焉不详地解释了几句。

    大概是替考的事并不是让原主坐在原男主的位置上考试，而是将两人的试卷给替换了。

    说到这点叶梓不得不说原主对原男主的痴情。

    这傻姑娘自打喜欢上原男主后，整就一颗恋爱脑，在原男主要她模仿他的笔迹时，她就毫不犹豫地模仿他的笔迹，半点没问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原男主在表示自己没信心考上大学的时候，原主敢提出替考的事来。

    想到原主就那样被一个伪君子给欺骗了，叶梓就愤慨不已，“要是他成绩很好，这会儿却因为被自己的妻子戳瞎了一双眼睛，不能参加高考，那打击才叫大呢，可惜了。”

    这时候高考刚恢复，虽然考生的身份再不受所谓的出身限制，但其他方面的限制还是蛮多的。其中，身有残疾的人，就不被允许参加高考。

    叶梓记得残疾人可参加高考的政策，直到85年才出台的。

    姚梦书从好姐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恨意，不由惊讶地看向她，“方同志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恼你的事？”

    印象中好姐妹貌似跟方程远没什么交集。

    像程悠然那样屡次招惹她的人，好姐妹都能不跟对方计较，不是方程远做了什么事情热闹好姐妹，她断然不会这样去恨一个人。

    要说她穿成原主后，除了这男人第一次对她献殷勤被程悠然打断后，后头还真就没怎么跟她有交集，仅有的几次也都有程悠然在场。

    叶梓还真想不出，这人何时招惹过她。

    所以她现在的愤恨是为原主。

    为原文中这男人哄骗了小姑娘的感情后，叫人替他挣了前程后，又眼睁睁看着父亲将人算计死。

    如今方程远的遭遇，让叶梓不由想到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原文中的方程远有多风光，现在的他就有多凄惨。

    叶梓甚至恶毒的想着，要是方程远是重生的人，知道他曾经有多么的风光，指不定现在后悔死对原主的见死不救了。

    一直看着她的姚梦书，见好友嘴角浮现的恶意笑容，不由打个了冷颤，“不会是他挖了你家的祖坟吧？”

    不然怎么一副恨不得对方倒大霉的样子。

    见好姐妹被吓得不小，叶梓赶紧收敛表情，眨巴着大眼睛，“大概上辈子他把我给害死，这辈子我才会无缘无故恨他吧。”

    原主从一定程度来说，可不就是她的上辈子。

    原主间接为方程远而死，可不就是被他给害死的。

    所以他希望方程远不好，那是理所当然的。

    姚梦书不雅地翻白眼，“狗急了还会跳墙，方程远之前不来找你的麻烦，不代表他在经历过这番变故后，把矛头指向你们，你们最好小心点。”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程悠然的确一直暗摸摸想着害她，可她一到晚上就不出门，要么出门必有人陪，程悠然压根找不到突破口。至于其他的小动作，因为她在社员心中的形象不好，压根没人鸟她。

    所以，叶梓一直都是好好的。

    如果方程远也加入害她的行列，那她的确要更加小心才是。

    “今后我上下班让东子接送我，晚上就窝家里。”那样就算他们有心害她，也没机会下手。

    姚梦书今天除了八卦方程远两口子的事外，还要说那兔绒的事情，“我接到萧叔叔的信了，他说兔绒在广省那边很受欢迎，他多对比几家后，就会具体定下跟哪家合作，然后就带人回来拿现有的兔绒。”

    姚梦书最开始折腾这兔毛，是为了给家里怕冷的母亲和姐姐做围巾和兔毛衣服。围巾早就做了送，兔毛衣服也在这段时间做好，寄回家去了。

    母亲和姐姐都非常喜欢这毛茸茸，又保暖的衣服，据说穿出去有很多人问是哪里买的。

    “我妈和我姐都是，这是这么多年下来，我送他们的东西中，最走心的，还说很多人想买。”姚梦书的妈妈和姐姐都算是贵妇人，身边萦绕的人，也基本都是同类别的人。

    “要不是咱们现在立马要参加高考，考后就要去上学，我都想把这兔绒留下来自己做成衣服呢。”

    照叶梓的想法，这兔绒如果他们自己能加工销售一条线服务自然最好。

    可正如姚梦书所说的，眼下他们没这么精力做这些。

    “现在兔子养殖规模还不够大，这兔绒的事咱们就先摸索摸索经验，等回头兔子养殖规模化了，兔绒的事也可以考虑规模化。”

    现在养兔子虽然多了大队长两夫妻，但规模上叶梓并没扩大多少。

    毕竟接下来她有三四年的时间，要去帝都读书，没那么多精力顾忌家里的情况。

    姚梦书也懂得一口吃不成胖子的原理，但等毕业后，她怕是再没机会像现在这样了，“毕业后我真要走家里安排的路子，今后咱们怕是难再有现在这样每天相处的机会了。”

    姚梦书不是龙县人，等上大学把户口迁走后，毕业后一旦参加工作了，的确没时间再来这个小地方。

    虽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想到自己跟好朋友也许再过不久就要分开，心里的确不是滋味，“放心等我以后挣钱了，我买辆汽车，到时候我可以来看你。”

    姚梦书也不是杞人忧天的人，只是刚好话赶话，不免有些感伤，眼下被叶梓这样一打岔，所有的感伤顿时消散，“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到时候你要不来找我，别怪我杀过来找你算账。”

    “那我还是坐家里等你过来找我算账吧。”叶梓坏笑道，“毕竟要买车你可比我有条件，对吧？”

    姚梦书家里条件好，等明年改革开放，一准能抓住更多挣钱的机会，买辆汽车分分钟的事。

    姑娘家聊天就是这样，经常一个不小心，话题就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最后两人又拉拉杂杂说了很多，姚梦书甚至在慕家蹭了一顿饭，才回的知青点。

    

    且说方程远自从被程悠然给刺瞎眼睛后，就一直在医院住着。

    住医院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开始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这个梦境在程悠然这批知青下乡前跟现实完全吻合。

    有大队长父亲、有县政府当职拿他当亲子一样的叔叔，他的一切是那么的完美，周边围绕的是那么多羡慕他的人。

    那时候的他，真的好幸福。

    然后就是程悠然他们下乡后的事。

    梦中住在方家的人是叶梓，程悠然则住在慕家。

    同样住方家，叶梓可没程悠然这么好的待遇，能跟他们一起搭伙吃饭，叶梓三餐要自己煮，水要自己挑，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做。

    而住慕家的程悠然，也没跟住慕家的叶梓一样，跟慕家祖孙有着良好的交情，而是几乎不跟慕家两祖孙有交集的。

    虽然叶梓在慕家从来没得过他们的好脸色，但是在他几次顺手为这姑娘解决麻烦后，他发现这姑娘总会偷摸摸的看着他。

    这种眼神他从太多人眼里看到过，自然清楚这是爱慕的眼神。

    第一个晚上的梦就做到这里。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果然梦都是相反的，人叶知青自从下乡后就跟他没什么交集，更在下乡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跟慕东辰处了对象。

    压根不是他梦里做到的那样。

    虽然一直到告诉自己这梦是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叶梓爱慕他这件事，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然后这天晚上他接着昨天晚上的梦，往下继续做。

    梦中忆苦大会上没出问题，他依旧是他的民兵团副连长，跟程悠然也并未像现实那样处对象，而是各有各自忙活的。

    除了比现实多了叶梓这个爱慕者之外，他其他方面的生活都没怎么变化，倒是慕东辰因着中途没被换掉掏粪员的活计，并没像现实这样受县委书记的重用，而是一直默默掏粪。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他年满十八岁了，已经做好投军的打算，却突然有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他知道军队很苦，一直不是很想去军队，可之前苦于没出路，只能选择投军的路子。

    如今能恢复高考，像个贵公子一样考大学谋出路，方程远自然更倾向于当贵公子。

    于是，他开始盘算参加高考的事。

    然而他知道，凭借自己的成绩，想考上大学很难。

    这时他无意中知道，住在家里爱慕他的姑娘高中的成绩非常好，便动了要她替考的心思。

    这天晚上的梦做到这里为止。

    要说第一个晚上做这个梦，方程远还能当成是假的。

    可这都第二个晚上了，而且他觉得这样的梦境，更符合他的出身。

    除了学习成绩不好外，他各方面都这么优秀，怎么可能过成现实这么凄惨的样子？

    于是这一整天他都在想，梦境和现实究竟差在哪里了？！

    除了叶梓和程悠然两人住的地方不一样外，就是他没跟程悠然处对象，再有一个就是叶梓爱慕他的事。

    难道导致现实遭遇跟梦境不符合的因素，是因为他跟程悠然处对象这件事？

    又想到现实中，无论父亲方福生的遭遇，还是他现在瞎了一只眼的事情，似乎都跟程悠然这个女人拖不了干系。

    方程远越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扫把星一样的女人害的他。

    这个想法，让方程远恨不得将那可恶的女人，抓过来狠狠揍一顿。

    可那可恶的女人，自打知道自己闯祸后，竟然直接收拾了东西落跑了。

    他倒是想去把人给抓回来，可他现在的样子，压根没办法去抓人。

    气得方程远不由狠狠锤病床，引得护士警告他再这样，就不要继续住医院了。

    方程远担心回家住后，就不能继续做那个还没做完的梦，讪讪道歉后，继续住医院里。

    这天晚上果真又如他期待的那样继续没做完的梦。

    梦里叶梓得知他想参加高考，却担心考不上的时候，自告奋勇表示可以替他考试。

    方程远内心狂喜，脸上却是拒绝的，说高考对任何来说都是机会，他不能这样自私剥夺了别人的机会。

    叶梓就说反正她年纪还小，晚一年高考也没什么，还说这个替考当是她还他屡次出手相帮的恩情。

    然后他说不说他们性别不一样，就是一样两人的字迹也相差太多，很容易被人发现。

    叶梓就自告奋勇模仿他的笔记，至于怎么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替考，叶梓让他去找他叔叔帮忙。

    谦让只是装样子的，他比谁都想要叶梓的替考，当即听话去找叔叔帮忙。

    叔叔向来疼他，也知道考大学也是不错的出路，再者虽然军中有不少他的战友，但人走茶凉，他退役已经很多年。相比起来，他现在人在官场，能用得上的关系更多。

    方富国自然答应，帮他谋划替考的事。

    有叔叔出面，后面的时间，他只要装出一副认真复习的样子，然后等待高考的到来。

    在方富国的帮助下，叶梓顺利帮他替考了。

    差不多今年过年的时候，他就收到夏大的录取通知书，顺利考上理想的学校，以及理想的专业。

    大概是高兴的，梦做到这里的时候，方程远就醒过来了。

    这会儿已经是十一份，已经六点了，外面的天色却还没亮。

    摸着还包裹着的左眼，想着医生说他的左眼费了，方程远就一脸阴鹜。

    他还不到二十岁，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眼睛不能就这样废了。

    他要换个更大的医院，找更厉害的医生，治好他的眼睛。

    他还要去问问叶梓，能不能帮他替考呢？！

    他要离开医院，他要找他叔叔帮忙。

    李氏虽然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但到底是疼了十几将近二十年的儿子，哪里能真的说不管就不管。所以，方程远住院这几天都是她照顾的。

    昨天她就想叫儿子出院，结果这孩子任她怎么说都不愿意走，大早上的却在这里折腾人，李氏脸色非常不好，“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少折腾点吗？”

    “我要让叔叔帮我安排去大城市治眼睛，我还要参加高考，我不能就这样躺在医院里不动。”

    “医生都说你的眼睛彻底坏死，除非换眼睛不然压根治不好，你就不能给我安生点吗？”

    “我才二十岁，人生不能就这样毁在一只眼睛上了，但凡有机会我就要把这只眼睛治疗好。”

    “哪个大活人愿意把眼睛挖给你，再说咱们家也没钱给你治这个眼睛。”虽然来医院照顾儿子，但李氏对他的态度跟以前完全没办法比。

    说起这个方程远就恨，“这眼睛谁弄瞎的，就挖谁的眼睛用。”

    以前他还当程悠然是他命中的贵人，可这几天的梦让他知道，要不是那个臭□□，他爸还好好的，他也还是他的翩翩佳公子，压根不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那个女人害得他这么凄惨，他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的。

    “当初我就跟你说，那女人就不是个好的，你非说要借助他们家的背景。结果人家家里连女儿都不认，也不愿意出手帮衬你们两叔侄。如今还叫人把你的眼睛给戳瞎，这就是你不听老人言的报应。”

    儿子和程悠然结婚后，李氏不是没劝过他们踏实过日子，可这两小夫妻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压根不把她的话放心上。最后，李氏干脆就彻底不管，任由他们折腾。

    “狗被逼急了还会跳墙，你把人家一个姑娘那样没羞没臊压在床上，不分白天黑夜的折腾，人家不反抗那才是傻的。”

    虽然李氏很看不上程悠然，但在这段关系中，就是李氏这个方程远的母亲，都不得不说自己的儿子做得太过。

    “家里现在半点收入都没有，还指望你妈我下地挣工分，换口饭吃，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折腾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不行，这眼睛我必须得治好。”

    “那你自己折腾去，反正我不可能跟着去省城照顾你。”

    这一年下来生活的磋磨，早就让李氏没了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现在的她，只想每天下地挣工分，换口饭吃，踏踏实实过日子，再也没那种指望儿子给她养老的想法了。

    孩子在跟前，她狠不下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待着，就请假来照顾他。

    可这孩子要是没在他眼皮底下，哪怕明知道他在受苦，李氏也能忍住不丢下手上现有的一切，跑去照顾他。

    她已经不是把未来寄托在儿子身上的母亲，“我去看看医生上班了没，准备给你办出院手续，你自己把东西收拾好。”

    “我眼睛不舒服，你回来再收拾。”

    李氏深深看了这个疼了将近二十年的儿子，“那你就拖着吧。”

    待李氏办完退房手续回到病房，病床上的儿子还跟她走时一样半点都没动。

    她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收拾好东西，把方程远送到方富国的家里，并告诉他这个儿子他爱要就要了吧，今后她再不管他了，然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