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 您看看这方案合不合适。林总？”

    晨报来的两个经营记者都是小伙, 把A4纸打印的《贫困多毛症孩子公益救助方案》推过去。

    林笙才回过神，说了声好, 低头翻阅文件。

    两个小伙子打量他。

    估计是最大号的白大褂, 里面是西服领带, 很稳重，要不是熟人介绍时告诉了林笙年龄, 真不敢相信这个林总跟他们同岁，都是27。

    然后两个人的目光, 不约而同落在林笙手边的兔子挂件上。觉得奇怪。

    那显然是小女生的东西

    事情聊完, 记者带上门离开。

    林笙往后靠着皮椅，闭目摁摁太阳穴, 为自己这两天不时地走神有点心烦。

    桌上的手不小心碰到毛绒兔子，指尖的痒一直传到心里。

    他睁眼。

    桌上兔子白白的, 那么可爱, 是那天徐写意掉在他车上的。

    现在两个人分开住，见面没那么多了。他就随手拿到了办公室。如果想她就摸摸毛绒绒的小白兔。

    林笙仰靠着皮椅, 把兔子拿到眼跟前, 捏它耷拉的耳朵。

    他是大她十岁, 但并不代表恋爱起来可以完全的理智, 不想她…

    其实他和别的男人一样, 会幻想她, 会思念她。

    当然，他也可以忍耐。把爱放在心里, 然后去做其他事。

    又三天了，徐写意没联系他。

    显然是在刻意疏远。

    林笙眯起眼看兔子，有点猜不透小女孩突然的心思。

    她似乎…发生了点什么。

    想甩他。可明明她就很喜欢他。

    今天周六，正是徐写意的18岁生日。

    林笙看看手表时间，才下午4点。想想干脆打了个电话推掉下午的安排，站起来拿了外套出去公司。到车库开了车，往二中去——

    因为化学老师请病假，5班下午最后一节课改上自习。

    高畅阳正在针对月考成绩约谈班上学生。

    自习到一半，徐写意也被叫到办公室，出来时手里多了张月考成绩分析表。回到教室后就坐下安静地写作业。

    前头张晓励拿着作业本转过来想问道题，但看她埋头看着月考成绩表，又噤声转回去，还是不问了。

    最近徐写意很奇怪，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压抑沉默得，像变了个人。

    没多会儿就打了下课铃，高三学生终于迎来短暂的周末。徐写意收拾书包，走的时候拿起桌上的月考成绩分析表。

    在几个女生的伸长脖子的打量里，默默离开教室。

    路上学生不算多，徐写意走在其中往停车场去。

    一想到林笙正在停车场等她，晚上为她过18岁的生日，她压抑了好多天的心，又升起些罪恶的甜蜜。

    徐写意走着，收到林笙发来的讯息：【到哪了】

    她弯下嘴角，刚回复了一条说快到了，结果突然来了电话——“陈慧萍”。

    是母亲。

    立时，徐写意心头一跳，手指在接听键上犹豫一秒，还是点了接听。

    “喂，妈妈…”

    天色正有点暗，校园路灯又不太亮。

    林笙在停车场等，半个小时前就收到了徐写意那条“马上到了，林哥哥”，结果人到现在还没来。

    他也不催，就等着。去车尾打开后备箱，铺满车的红玫瑰，边上放着生日蛋糕盒子和一支智利产的红酒。

    借着灯光能看泛旧的酒瓶上印着的生产日期。

    十八年前的3月23日。

    和他的宝贝一样大。

    林笙笑了笑，把酒放回去。

    今晚他得好好问问，小宝贝到底哪里不开心。

    然后好好地疼一疼，哄一哄，把她治好。

    又过了一阵儿，林笙才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人。几天不见，徐写意似乎瘦了些。

    “宝贝，生日快乐。”

    徐写意闷头出神，都没注意到已经走到停车场，听见声音抬起发红的眼睛，看见林笙靠着车门朝她微微笑。

    他黑色的短发和西服与夜色融合，眉眼却清晰可见。

    “林哥哥。”她嗓子有点低哑，微笑得很勉强，一手攥着成绩单，一手攥着刚和母亲通过话的手机。

    “嗯。”

    林笙弯下腰捏捏她饱满的脸蛋：“走吧，磨磨蹭蹭的小妹妹。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给你过成人礼，嗯？”

    徐写意一下有点无措，林笙似乎不但没因为她最近的冷淡而生气，反而很温柔。刚才在她心口盘旋了一路的念头，一下哽住，说不出口。

    就顺从地点点头。

    两个人上了车。林笙转动方向盘，往订好的西餐厅开。

    18岁很重要，他的女人，一定要最好的东西。至少，是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

    今晚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就是女主角似乎不在状态。林笙余光看见少女很沉默，沮丧着，不时悄悄看他。似乎遇到了什么事。

    林笙正想问，徐写意的电话又响了。

    看看来电显示，徐写意紧张起来。手机屏幕上是“徐大江”三个字。

    她颤颤眨了下眼，回头跟林笙说：“林哥哥。我我想下车接个电话。”

    “就在车上接不行吗？”

    “……”

    林笙看她慢慢红了眼，心里沉了下，把车停在夜里无人的路边。“去吧。”

    徐写意点下头，推开车门下去。

    这段路比较暗，林笙不放心，也跟下车。在路边等，目光一直看着女孩子。

    徐写意背对着他，似乎在擦眼泪。不时地跟电话里点头，答应着什么。

    果然遇到了事。

    林笙手放在裤兜里，因为个子高，看人有点俯视的慵懒。眼神深沉莫辨。

    她突然对他冷淡是这个原因吧。

    不过林笙还没想到是什么原因。

    电话持续了近二十分钟，然后徐写意终于开口说话：“爸爸，我手机要没有电了。”

    那边徐大江显然很生气。“考成这样，手机都别要了，还没电。不务正业就知道早恋，你这样的状态怎么考大学？考不上好大学你这一辈子都完了。”

    徐大江一时生气，说漏嘴。

    听到这，徐写意惊讶，原来父母知道。

    徐大江刚训斥完手机就没电关机了，电话也断掉。

    徐写意在震惊里空白了几秒钟，眼泪慢慢蓄积，然后再也忍不住，默默滚下。多少天的心理压力，一起决堤。

    她慢慢蹲下去，脸埋在膝上呜呜地哭。

    直到，有人揽住她肩膀。

    “宝贝。”

    徐写意缓缓抬起头，睫毛被泪水沾湿，稚嫩的脸蛋全是对未来的茫然和难过。

    “林哥哥…”

    徐大江最后那几句话声音很大，林笙走过来时刚好听见。

    夜里的马路，风时徐时疾地吹。

    两个人相对站着，林笙的影子盖住少女的。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这样站在一起，画面有一点说不出的不搭嘎。

    林笙看了她一会儿，嗓音低而温和： “所以，这就是你疏远我的原因？”

    徐写意手里攥着月考成绩表，默默垂着头，“对不起，林哥哥。”

    风吹过热热的鼻尖，徐写意又觉得眼睛一阵酸，橫起校服袖子擦了下眼泪，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林笙，很无助。

    “可是我没有办法…”

    她哽咽，把从谈恋爱开始就埋在心里的苦恼、恐慌，都一句一句认真地告诉他。

    “我太喜欢你了，林哥哥。我想每分每秒都跟你在一起……”

    “我不想看书，上课也听不进去，考试也不专心。”

    “就想你。”

    “看不见你，吃饭走路睡觉都没有办法认真，每天入睡前都想着你，梦里也是。怎么办，我太喜欢你了啊，林哥哥……”

    她抽泣，慌张又茫然。

    “我这几天努力让自己认真，让自己不去想你，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思想…明明看着书，脑子里却是你。”

    说着徐写意崩溃了，捂住脸抽噎。

    林笙怔在那。

    没有想到，或者说是他忽略了，徐写意的感情跟他不一样。她还小，感情是那么真挚又不成熟。一恋爱，就完全栽进去。

    看着她哭泣眼睛，泪珠儿在下巴不停地滴。

    林笙心口挤压。

    从没有遇到这样难受又无力的时候。

    “别哭了。”

    林笙把她勾入怀里，“都是哥哥的错。”

    徐写意已经哭懵了，压抑十来天的喜欢，一下子爆发。双手抱住林笙的腰埋在他怀里，感情依赖显然很重。

    两个人在路边，林笙拥着徐写意站了很久。

    怀里的女孩那么稚嫩、脆弱。

    林笙从没有这样担心一个人，心疼一个人，哪怕对方只是受到一点点伤害，也让他心疼着急。

    此刻，他真恨不能全部为她承担。

    可是…

    她所有烦恼的来源，就是对他的喜欢。

    而她的成长，她的高考，他没办法为她去承担，甚至一点力都使不上。那些是她必须要面对东西——

    过了很久，夜风吹在皮肤上都有点冷了，徐写意才渐渐平静下来，退后一步，从林笙怀里离开。

    这时间里，林笙已经想了所有可能的解决办法，最后还是无果。她这几天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她的想法。林笙不傻，都懂。

    徐写意看着地面，他就看着她柔软的马尾发。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

    “所以，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说出口，林笙才发现，自己嗓音有点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