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未上学,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秦安刚好洗完碗。他手上还沾着水, 一滴一滴低落在地上晕染水渍。

    拍打声接连不断一直很重，门外的人迫切的心情一览无余。

    大概是心里早有准备不是秦桑，所以开门看见秦志林的时候秦安脸上并没过多惊讶。

    秦志林连鞋都没换直接冲进来, 看着秦安那张冷漠的脸后又出奇平静下来，他咳嗽几声，视线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才终于开口。

    “你收拾下东西，跟我先去另一个地方住。”他说话没有任何商量，仿佛也不需要任何商量。

    秦安脸上的神情不是很好，他接近清晨才睡了一会儿, 最近他一直失眠，在秦桑面前他把所有的戾气尽数收敛。但是面对秦志林，他眉目间的阴郁集结明显。

    “为什么？”他声音有些哑，“如果可以的话, 你调查我无所谓，但是请你不要过分干预我的生活。”

    “你这样直接上门的行为——”

    “这是我的房子, 我没直接开门进来已经是给你足够的尊重。”秦志林说。

    昨天晚上秦桑那句话让秦志林气冲冲去找刘如, 不过碍于在秦昊那里，他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性格，于是避而不谈。

    心里始终有根刺，之前刘如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就向她报告过自己的事。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她个性也爱猜疑。娶她后因为正逢秦家需要借助一步力再进一步。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当初那幅臭脾气。

    秦安第一次在秦志林面前露出另外的表情, 错愣与惊讶清清楚楚在他脸上展现出来。

    “桑桑已经被老太太接回家，最近是不会再回来。”秦志林说，“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关系，错误的我们就扳正回来。”

    “我知道你很聪明，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秦志林并没有对秦安表现出失望甚至其他情绪，在他心里秦安是不知情者，也是被迷惑者。

    “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秦志林说，“晚点儿我带你回去见奶奶。”

    秦安一直没说话，他手指上的水已经要滴干净，最后一滴在下垂的指尖即将落下，他却突然紧我成拳头，那水珠也就留在了手心。

    秦志林也知道不可能说带走他就带走，有些事情只需要一个重点，一个点明，剩下的就看秦安。

    秦志林还想说什么，他的电话响起来，是司机提醒他必须赶去机场。

    他清了清嗓子，对秦安说：“这里是花都金庭的钥匙，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桑桑好。”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

    秦志林走之后房间里宛如还回荡着这句话。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的，就这样算了。

    什么也不必多说，多说也无任何意义。

    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算了。

    这怎么可能。

    秦安转身一拳打在身边的桌面上，有鲜血慢慢溢出来，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就像之前的水滴一样滴落，溅开血花。

    安静的早晨，室内是秦安愈渐加重的呼吸声。

    他拿起手机给秦桑打电话，却是机械的人工女音已经关机的提示。

    

    林音给秦桑打电话一直关机，她忍不住问苏沐凡知道秦桑下落么，谁知他也是不清楚。

    中午没人陪林音吃饭，她干脆去跟苏沐凡还有猴子凑一桌。

    “还是没打通。”林音放下电话摇摇头，“她又去干什么了？”

    “可能没睡醒。”猴子说，“我晚上睡觉都要关手机。”

    “哟，没看出来啊。”林音说。

    “那是，防止辐射啊。”

    那个时候都没怎么在意，但是整整三天都没人能联系上秦桑，这一下是连苏沐凡都有些急。

    “要不然我们去她家看看。”林音提议。

    中午拉着猴子，三个人一起饭也没吃，直接打车过去敲门也毫无回应。

    “桑桑去哪里了啊？”林音有些无措的看着苏沐凡，哪知他也是毫无头绪。

    才回校门口三个人都有些沮丧，林音叹了口气正打算问苏沐凡要不然去问问秦桑家长，只见他突然速度加快，疾行走向前面的人。

    那个人没有穿校服，一身黑色倒是显眼的很。林音看见苏沐凡上去就直接揪着人衣服，一副凶狠要干架的表情。她跟猴子两个人对望一眼，急忙忙冲上去。

    “凡哥凡哥，有事好商量别动手啊！”猴子抱住苏沐凡的一只手。

    “就是就是。”林音跟着点头，“你也不能在校门口这样明目张胆啊。”

    说完她转头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儿，没想到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之前她还跟秦桑说过。

    “我问你，秦桑去哪里了？”苏沐凡原本就打算回学校后就来找秦安，没想到在校门口就遇到。

    “苏沐凡你有病。”林音觉得很无语，“我知道你担心桑桑，但是你总不可能现在逮着一个人就问她去哪里了啊。”在她心中，秦桑跟秦安就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

    “他跟她住一起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苏沐凡回。

    “就算他跟她住一起……”林音话没说完，停下来猛地抬头看向秦安，同样动作的还有猴子，嘴巴惊讶的都合不拢。

    “你，你在说什么啊。”林音觉得这个世界都玄幻了。

    话说出口苏沐凡其实都后悔了，但是他右眼是一直跳，再说秦桑也不像是会这么久关机没有一点消息的人。话已经出口，他也懒得掩饰什么。

    而且他有强烈的预感，一定出什么事了。

    秦安的状态有些奇怪，他眼底全是青黑，眼里全是血红丝。

    “松手。”他的嗓子嘶的不像话。事实上他这几天第一次尝试了喝酒还有吸烟，有些难闻，但是却又能接受。

    “我问你话了。”苏沐凡才不管他这状态是要死还是要活，“秦桑了。”

    “再问你一遍。”苏沐凡狠狠揪起他胸口的衣服，“秦桑了？”

    秦安是真的不想说话，他伸出右手反手握住苏沐凡的手腕将他扯下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这样是天雷勾地火，也不知道到底谁先动得手，打起来后周围的人是全部瞩目围观，纷纷隔离出一个空圈子。

    直到有保安听闻动静而来，这场战斗才停下。两个人都被请进学校，站在年级办公室门口面壁思过。脸上都挂彩，尤其是脸上，两个人都是鼻青脸肿。有路过的年轻老师笑着跟旁边的人说：

    “这是互相看彼此脸不顺眼。”

    “都长的帅，这就要分个千秋。”

    就连两个班的班主任都觉得莫名其妙，秦安班主任在办公室里言辞凿凿，确信一看就是苏沐凡开始的，秦安成绩好，平日在学校寡言少语但是从未惹过事。倒是苏沐凡，消停了一会又开始了。

    拉进去言语教育，两个人都死不认错，尤其是秦安班主任明里暗里他多次，他就是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承认。

    “你们两个都给我去走廊上站着。”最后生气忍无可忍又让两个人直接在墙角站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或多或少都看着两个人。秦安依旧是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感受，苏沐凡心情不好直接瞪回去，倒是吓跑一群人。

    上课铃声响起，走廊上除了罚站的两人再无其他人。

    “秦桑了。”苏沐凡还是不死心，依旧坚持问道。

    秦安低着头看鞋尖，他突然笑了一声，哑声说：“你不是她表哥吗？她去哪里你不知道？”

    苏沐凡脸色有瞬间难堪，不过秦安下一句话倒是让他愣了下。

    “你要是愿意，可以回秦家看看她。”

    秦安抬头对着正看着他的苏沐凡一笑，苏沐凡却硬是大白天觉得不自然。

    秦安说完这句话又变成了雕塑一样不言不语。

    他那天下午就去找金严，其实都不用去找，他上网一查，就能查到秦志林有个弟弟秦志明。

    秦志林经常出没酒这种场合，金严对他还算是有所了解，很快就拿来秦安的想要的资料。

    “秦志明有一个女儿，就是她，还跟你读同一个学校。”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听他？”金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又是打听秦家老大的老婆，又是打听秦家老二，你这……”上流社会不少这种不堪入流的事，金严这些年知道的也算不少。

    “没有。”秦安很是沉默，“谢谢你。”

    说完后秦安拿着资料就离开，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他再一次出现就是校门口。

    苏沐凡一直很在意秦安这句话，他晚自习都没上直接逃课，当然他觉得自己没逃课，他说他今天被打的身体痛要出去检查。班主任无奈的看他一眼，只能任由他去了。

    秦家他其实只去过几次，毕竟他姨母跟姨夫感情不太好，最开始上去是节假日礼貌问候，虽然每年都有互相赠送礼物。

    到了山脚下，出租车不能进，保安拦着要他的邀请证明还有登记，他根本都没秦家其他人电话，正想要打电话给他妈要李云容电话的时候，好巧不巧就遇到她。

    李云容也是好久没回来，她这几天听安月说去教室找秦桑结果她一直没在，打电话给秦志明结果也被他每一顿好气数落一通，还责怪她没管教好秦桑，两个人又是大吵一通，最后他才忍无可忍给她说秦桑在秦宅。

    李云容一路上都在问苏沐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苏沐风只能一直点头，他这个姨没怎么关心过自己女儿，倒是对别人家的孩子格外上心。

    很快就到了，进去的时候秦老太太正在饮茶，面色很不好，刚好旁边有个端着饭菜下来的佣人说：“老太太，小姐还是不吃饭。”

    还没等老太太说话，李云容就接口：“谁？秦桑？”她声音变得尖锐，“她反了！不用惯着她，多饿几顿她就知道了。”

    “桑桑她怎么不吃饭啊？”苏沐凡有些担心。

    “是苏家的？”秦老太太打量他。

    “对。”李云容说。”秦奶奶好。”苏沐凡笑着说。

    上了年纪的人对于年轻一辈总是会多加喜欢，秦老太太也不例外。拉着苏沐凡多说了几句，不过看他一直抬头看楼上，就知道他这番来是为了什么。

    稍加思索，秦老太太笑着说：“刚好你来了，上去找桑桑聊聊，你们同龄人，应该共同话题更多。”

    苏沐凡笑着又多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像哄自家奶奶一样把她又说得心花怒放。

    秦桑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有气无力吼了句：“不吃，拿走！”

    她已经饿了一天多，除了晚上偷偷溜下楼喝了点牛奶，还没来得及拿吃的就被一个佣人看见，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转身回房间，将绝食这一抗争坚持到底。

    “桑桑是我！”

    “不吃就是不吃，你们不放我出去我是绝对不会”

    “诶？苏沐凡？”秦桑一骨碌爬起来，趴着门试探喊了句。

    “是我。”

    秦桑看门，看他身后没人赶紧把他拉进来。

    “你——”苏沐凡话还没说完，秦桑肚子就开始叫起来。

    “表哥！”秦桑神情悲壮，“我快要饿死了！”

    

    “我真的像做贼一样。”

    看着正坐在地上大快朵颐的秦桑，想起刚刚自己溜下去装作闲逛一样去厨房拿东西，苏沐凡就觉得自己要是被发现了，真的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你没事闹什么绝食啊？”苏沐凡问，“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来学校。”

    “被老太太关了不让我走。”秦桑是真的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饥饿的感觉。

    “你犯什么事了？”

    秦桑没答，但是她身体明显一僵。

    “就小事。”她嘴里还吃着东西，说话有些不清楚。

    “是不是发现你跟秦安的事情了？”苏沐凡试探说。

    看她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早就跟你说了，你当时就不应该收留他。”苏沐凡提起秦安就来气，“你看秦奶奶这么生气。”

    “不是因为这个。”秦桑咬着饼干小声反驳。

    苏沐凡一直追问，秦桑闭口不答，而楼下的李云容却是在听到秦老太太话后失手打碎了茶杯。

    “这件事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秦老太太看了看她，眼里满是威严，“但是无论如何你都是她母亲，之后我会送她出去，这件事还是要给你交代一声。”

    “还有这件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秦老太太语气加重，“要是让我之后听到闲言碎语是从你那里传来的。云容啊”

    “妈你说什么了。”李云容面色有些尴尬。

    佣人已经送来新的茶水，她端起来抿一口，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楼上秦桑终于填饱肚子，拍了拍肚皮心满意足。

    “诶表哥。”她看着苏沐凡的脸，“你刚刚进门我就想问你，你这脸怎么了？”

    提起这个苏沐凡就咬牙切齿：“被秦安打的。”

    “噗——”秦桑忍笑，“为什么打架啊？”

    “谁知道啊。”苏沐凡说，“他今天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身上一大股烟酒味道，问他你在哪里整个人就跟哑巴一样不问不答，我一时”

    “所以你先动的手？”秦桑问。

    苏沐凡沉默，哼了一声偏过头。

    “我哪知道他发哪门子疯。”苏沐凡小声嘀咕，“你在秦家就直说啊，就算被发现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虽然我不看好他，但是何必露那种样子，死气沉沉。”

    秦桑心里其实很不平静。

    秦安不能饮酒，之前都还是一杯倒。烟更是从未见他碰过。

    如此一想，秦桑心里就很难过了。

    “你说他到底为什么啊？”大概苏沐凡也是意难平，“今天见他整个人都不对劲。”

    “我觉得他”

    “我跟他被秦老太太还有大伯发现了。”

    秦桑突然开口。

    “啊，哦，嗯。”苏沐凡被她打断，下意识回了句。

    “其实也没什么，你们两个人什么都没干。”苏沐凡正绞尽脑汁想开解秦桑，她以为她绝食是因为秦家不认同她跟秦安在一起，虽然他也不认同，“他虽然家世可能是不太好，但是未来努努力”

    “他是大伯的私生子。”

    “就算他是大伯私生子，什么？”

    “我说，秦安是我大伯的私生子。”

    这一下，苏沐凡是惊讶到都已经彻底忘记脸上的疼痛，有些呆呆看着秦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