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网上吵得热火朝天时, 薛霁正在回国的飞机上, 因为太累, 她闭目休息了会儿。

    晚上八点多, 飞机降落。

    满城灯火繁华, 通道外欢呼声震耳，薛霁强打起精神朝接机的粉丝们微笑打招呼, 在常悦和工作人员的掩护下钻入车中。

    “这两天还有什么安排吗？”上车后，薛霁疲惫地瘫软在座椅上, 有气无力问。

    常悦划拉着手机，答道：“后天要去帝都参加《何所思》的评奖活动，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你有差不多一天的休息时间。”

    薛霁哀嚎一声：“感觉身体被掏空……常姐，我什么时候能放个长假啊？”

    常悦划拉手机的动作突然顿住，面色也微微一变。

    “等……过完这阵子吧。”常悦抬头道, 神情有点古怪。

    薛霁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常悦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过一阵子是多久？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没力气……”

    薛霁一边叫苦一边低头刷着手机, 倏地——她整个人一僵，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手机页面上, 秦亦沉和张彤彤的那张相拥的合照明晃晃映入眼帘。

    薛霁怔怔盯着，四肢百骸渐渐冰凉。

    常悦看见她发白的脸色，忙安抚道：“这些个媒体，消停不了两天就又开始造谣, 我马上让人去处理。”

    薛霁没说话，眼中黯淡无光。

    常悦见状，斟酌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和组里的人找个地方聚一聚，热闹一下？”

    沉默半晌，薛霁木然开口：“不用了，送我回家吧。”

    涉及到私事，常悦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揽了揽她的肩，以示安慰。

    接下来的一路上，薛霁的状态都不太好，一直紧紧捏着手机，似乎不想看网上的那些言论，却又偏要强迫自己看个一清二楚。

    快到别墅时，常悦拍了拍她的手：“别多想，先问问清楚，兴许是误会呢，你也知道，那些个媒体最喜欢无中生有夸大其词。”

    “嗯，谢谢常姐。”薛霁终于扯扯嘴角开了口。

    常悦微微一笑：“到家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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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霁下车，开门进屋，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冷寂之气扑面而来。

    秦亦沉没有回家，秋姨也不在，薛霁开了灯，在空荡的客厅里坐下，捏着手机开始发呆。

    惨白的灯光冷冷清清洒落，偌大的别墅里没有半点声响，安静得可怕。

    时间一点一点缓慢地拖延过去，薛霁呆坐许久，最后支撑不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秦亦沉进屋，看见歪倒在沙发上的薛霁，怔了一下，放轻脚步走过去。

    灯光落在她侧脸上，晕开淡淡辉泽，细长的眉紧蹙着，似乎遇到了极不开心的事。

    秦亦沉看她片刻，俯身想抱起她，她却动了动睫毛，睁开了眼。

    光影模糊，薛霁看着眼前人，一阵失神。

    秦亦沉顺势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问：“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心口涌起一股酸涩感觉，薛霁强压着情绪，尽量平静地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你还关心吗？”

    走之前那条打招呼的消息还静静躺在聊天框里，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回应。

    秦亦沉听见这一句质问，以为她是在使小性子，伸臂搂住她，有些头疼道：“我最近比较忙……”

    “忙？所以就有时间跟那个叫什么张彤彤的约会吃饭？”薛霁抬眼盯着他，几乎就要压制不住情绪。

    秦亦沉闻言，微微一愣。

    薛霁见他一脸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情，拨开手机页面，递给他。

    “你自己看。”

    秦亦沉接过，低头看见上面的照片和所谓的“爆料”，蹙了蹙眉。

    他粗粗扫了两眼，将手机递还给薛霁，解释道：“她当时崴了脚，往我这边倒了一下，你别瞎想。”

    薛霁不为所动，继续逼问：“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会跟她一起吃饭？”

    秦亦沉揉揉眉心，带着疲倦道：“没吃饭，她爸爸是我爸妈的一个朋友，我过去见了一面。”

    “你当我白痴吗？”薛霁的语调变得激动起来，眼圈也红了，“两家父母在场，再加上你和她……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懂？”

    若是以前，她可能还会相信他的解释，但现在这种特殊时候，难保他不会听他妈妈的话，动了商业联姻的念头。

    薛霁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猜错，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质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你默认了对不对？”

    秦亦沉一阵沉默。

    “我说没有就没有！”秦亦沉被她闹得头疼，有点不耐烦道，“你别听风就是雨，不过一张照片，你之前跟顾修闹的绯闻还少了？”

    薛霁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心底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直冲冲道：“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我跟顾老师只是师生关系，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总喜欢揪着这个不放？”

    “我说让你找顾老师帮忙，你不肯，结果呢？现在却跑去跟那个张彤彤相亲……”

    薛霁说着，喉间一哽。

    秦亦沉抬头，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她泛红的眼角，又忍住了。

    他沉顿了一会儿，重新去揽她的肩：“不是相亲……”

    薛霁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用力挣开他。

    两人正僵持着，滑落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薛霁收回目光，拿起手机一看，是盛妍打来的。

    “喂。”薛霁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但一开口还是泄露了。

    盛妍听她嗓音不对劲，担忧道：“小霁，你没事吧？”

    “没事……”

    盛妍猜到什么，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为了网上那张照片，跟秦亦沉吵架了？”

    薛霁默不作声。

    盛妍估摸着自己猜得没错，轻声劝道：“你先别冲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一点，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薛霁仍旧不说话，但心里的火气却慢慢降了下来，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盛妍顿了顿，说：“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调休，我们约个地方坐一坐，都好长时间没聚过了。”

    薛霁扯了下嘴角，道：“好。”

    “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知道吗？”

    “嗯。”

    盛妍不放心地叮嘱半天，才将电话挂断。

    薛霁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秦亦沉一眼，没再像刚刚那样激动。

    “阿嚏——”她突然打了个喷嚏，像是有些冷。

    秦亦沉握住她双肩，将她揽入怀里，温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回房睡觉吧。”

    他揽着她，从沙发上起身，往楼上走。

    薛霁不高兴地挣了挣，不过这次的力度要比之前小很多，所以也没挣开。

    一直到洗完澡上床躺下，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秦亦沉关了灯，见薛霁睡得远远的，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顿了一下，翻身靠近她那边，将她揽入怀中。

    薛霁想往外挪，却被他牢牢按住。

    他从背后拥着她，呼吸喷洒在颈间，一片温热，薛霁自知敌不过他的力气，也就懒得白费功夫了，由他抱着。

    一夜相安无事。

    薛霁睡得不安稳，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可心里憋着气，不想睁开眼面对他，于是一直闭着眼睛装睡。

    秦亦沉换好衣服，往床上看了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伪装，走过去，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让人送了早餐过来，你等会儿起来自己吃。”

    薛霁胡乱“嗯”了一声，仍旧没睁眼。

    秦亦沉摸摸她的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随后出了门。

    等到秦亦沉离开，薛霁才从床上起来，洗漱完化过妆之后，她看了下手机，常悦已经发了短信过来提醒她别耽误下午的飞机。

    薛霁有些头疼，打开衣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衣橱内，两人的衣服紧紧挨着，像是许多个夜晚相拥而眠的光景。

    手指缓缓抚过，薛霁忍不住怔忡了一会儿。

    收拾好行李，她打了个电话给刘灵，让刘灵过来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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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下午就要赶飞机去帝都，所以薛霁同盛妍约在了机场附近的一家饭店里见面。

    进到包厢内，薛霁将脸上的墨镜摘下来。

    化了妆，倒是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些许红血丝，容色也有点憔悴。

    盛妍见她这个样子，不由道：“真吵架了？到底有多严重，至于吗？”

    薛霁在她对面坐下，没好气道：“他和张彤彤的照片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这还不够严重吗？”

    盛妍皱了皱眉：“那照片是有点暧昧……不过他就没跟你解释什么吗？”

    薛霁垂眸，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半晌，方道：“解释了，说是去见他爸妈的老朋友……”她冷笑一声，“哄谁呢？那架势像是单纯地拜见长辈？分明就是相亲！他妈妈本来就不待见我，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还不得赶紧拉着他往上凑？”

    盛妍听完，皱眉沉吟片刻，道：“你先冷静一点，兴许真有误会呢？你不是也说，他妈妈不待见你，会不会是他妈妈硬逼着他去的？”

    “他要是没动那个念头，谁能逼得了他？”

    “那如果是他妈妈忽悠他去的呢？”盛妍又道。

    薛霁一滞，突然噎住了。

    盛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所松动，继续劝道：“你想啊，假如他妈妈只告诉他去见一位长辈，故意没告诉他长辈的女儿也在，他陪着过去了，这误会不就发生了？多简单？”

    薛霁握紧咖啡杯子，半晌不哼声。

    “两个人在一起，彼此信任很重要。他的解释，你可以不全信，但也不能全然不信，至少得冷静下来好好地把事情弄清楚。”盛妍苦口婆心地说，“你这么冲动地跟他吵，万一真的只是误会，岂不是自己折腾自己，还便宜了那些兴风作浪的人？尤其那个什么张彤彤，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指不定就是她在背后搞鬼……”

    薛霁抿了抿唇，忽然低声道：“盛妍，其实，我生气伤心也不全然是因为这件事……我觉得，我们之间出问题了。”

    盛妍：“怎么说？”

    “你也知道，最近他的公司遇上些麻烦，外面不少人都在造谣，说我忘恩负义，趁他落魄时抛下他，跟顾修在一起了……他虽然嘴上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并非一点都不在意……”

    “外面那些人造谣生事就算了，他竟然也怀疑我，认为我是那种人，还给我脸色看……”

    盛妍听她说完，顿了半晌，抬眼道：“说句实话，你们之间闹成现在这个局面，错不全在他，你也有责任。众口铄金，外面那些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要他一点都不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现在这种处境，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重压之下，不多想才怪。”

    “还有……”盛妍看着薛霁，又道，“你这一年到头不是在剧组就是跑各种活动，你自己算一算，你在家呆的时间有多少？跟顾修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多少？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你会不会多想？”

    薛霁被这连番质问弄得有点词穷，皱眉道：“可我那是因为工作，又不是因为别的？难道要我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就放弃我自己的事业？”

    “再说，我这么努力地拍戏，拼命往前走，也是想证明，我有能力养活我自己，跟他在一起，不是贪图他的钱财，更不是爱慕虚荣依附于他……”

    薛霁说着，鼻头一酸，突然红了眼圈。

    盛妍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半天，原来你的心结在这里……你有这种想法，我能理解，可是，你告诉过他吗？”

    薛霁抿嘴不语。

    “有些事情，该说清楚还是得明明白白说清楚，不然长此以往，他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理解他，总有一天会出大问题。”

    盛妍顿了顿，垂眸看着自己搁在咖啡杯旁边的手指。

    “就像，我跟陈元嘉。”

    “那时候，我爸妈因为他家里穷，一直很看不上他，没少给他白眼……而我，当时虽然知道，但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甚至不曾设身处地地考虑过他的感受。后来想想，他之所以变得那么急功近利，用尽手段往上爬，大概也跟这个有点关系吧？”

    那时年少天真，肆无忌惮地挥霍着青春与感情，以为只要凭着一腔爱意，就可以长长久久，不知道何为包容理解，更不知道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

    所以到最后，才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她抬起头，轻声说：“小霁，坦白说，我也不是没有后悔过的。”

    薛霁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

    “听我一句劝，冷静下来，好好考虑清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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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薛霁再度飞离本市，和顾修前后抵达帝都——为了避嫌，常悦和方羽商量过后，特地将两人的时间错开了。

    薛霁一下飞机，媒体记者们就一窝蜂地涌了过来，闪光灯仿佛恨不得将全场人的眼睛都闪瞎。

    “薛小姐，请问你和秦亦沉先生真的分手了吗？”

    “你们是和平分手还是另有内情，可以透露一下吗？”

    “请问你和顾修先生假戏真做的传言是否属实？”

    “听说顾修工作室已经花重金签下你，下一部戏你们会继续合作吗？”

    “……”

    此起彼伏的发问声，吵得人脑袋都快炸了。

    薛霁心事重重，不愿意回答，勉强挤出个笑，敷衍了一下。

    常悦只能和工作人员护着她往外，不停致歉。

    “不好意思，私人问题，不方便回答。”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

    晚上，秦亦沉回到家，屋子里已经空了，冷冷清清的。

    这样的情形，他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抬手松开领带，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突然看到一段采访视频——

    正是薛霁从机场出来的那一段。

    “薛小姐，请问你和秦亦沉先生真的分手了吗？”

    “你们是和平分手还是另有内情，可以透露一下吗？”

    “你和顾修假戏真做的传言是否属实？”

    “……”

    倘若换作以往，她无论如何都会试着澄清几句。

    这是头一次，她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说。

    作为一部高收视高口碑的大剧，《何所思》很顺利地入围了最终的评奖阶段，薛霁也有望成为新一届的最佳女主角。

    活动晚宴上，不少人过来向薛霁道贺，薛霁笑着一一致谢。

    等到应酬完，转过头，脸上的笑又消失不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顾修刚好在旁边，不经意瞥见，以为她在担心最后的结果，走到她身边，宽慰道：“不用太担心，该是你的跑不了。”

    薛霁勉强牵了牵嘴角：“谢谢顾老师。”

    顾修笑道：“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谢我干什么？”

    薛霁微微一笑：“多谢顾老师一直以来的指导和提携。”

    顾修打趣道：“机会往往是给有准备的人，就算我是伯乐，那也得你是匹千里马才行。”

    说笑间，常悦走了过来，对薛霁说：“我已经让刘灵将机票改签了，明天中午就可以返程。”

    “好，麻烦常姐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顾修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着提前返程，出什么事了吗？”

    薛霁笑笑道：“没有，就是有点累，想早些回家。”

    顾修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明后天还有一些活动，很多国际知名导演都会出席，你不去看看？”

    薛霁道：“最近没什么精神，就不去凑热闹了。”

    顾修皱了皱眉，突然听见方羽在叫他，只得匆忙说道：“你不舒服的话，先回酒店休息，回头我去找你，再详细跟你说。”

    随后，转身去了方羽那边。

    薛霁偏头对常悦道：“打个招呼，我们先回酒店吧？”

    常悦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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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酒店，薛霁并未立即睡下，而是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展目望去，高楼林立，繁华的夜景投映在玻璃窗上，流光溢彩。

    常悦走到她身侧，递了一杯热牛奶给她。

    “谢谢。”薛霁捧在手里，却没有喝。

    “真的想好了？”常悦在她旁边坐下。

    “嗯。”薛霁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原本之前我就有考虑过，拍完这部电影，休息一阵子，现在这个时间也刚刚好……不过，你放心，该做的工作我还是会做的。”

    常悦深吸一口气，说：“那好，不重要的活动，还有比较远的行程，我都帮你推一推。”

    薛霁感激地一笑：“谢谢常姐。”

    常悦开玩笑道：“你最近这状态，也是该歇歇了，要真把你累垮了，我找谁哭去？”

    薛霁忍俊不禁。

    常悦拍拍她的肩：“好了，早点睡吧，明天让刘灵先陪你回去，我留在这边收一下尾，有新的变动再通知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霁要回去啦，离和好还会远吗？

    两人的心结解开，之后就是甜甜甜了！

    感谢疯疯呀、慧慧两位小可爱的地雷~(～o￣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