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作品:《嫁给前夫他哥(重生)

    她左看右看,那匣子确实精美,内壁上还绘了穿胡人舞衣,掐腰舞动的少女图案,笔触格外传神,这样别致的物件,只怕是个女子都会喜爱。

    颜若栩一时间有些迟疑,闺中女子的日常用具,男子中除了至亲骨肉会为其添置,余下的便是有情人,然她与陆垣蛰只是合作,再说得亲厚一些,也就是好友知己,远算不得真的眷侣,她再看看那方小匣子,心中哑然,总不该是陆垣蛰中意于她了吧。

    心中这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颜若栩拿起了匣内的书信,在灯下展开,一字字读来。

    陆垣蛰出城之后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他亲自挑选,培养出来的亲兵,个个骁勇善战,纵然越往北行风寒越浓,却无人有怨言。

    他在信中提到,不知是否是错觉,夜晚扎营安眠的时候,围着篝火与士卒们闲谈时,他望着天上的月亮格外皎洁,还问颜若栩此时燕都的月色是否也是如此。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颜若栩推开书房的轩窗往外看了一眼,除了深深的漆黑,哪里见得到半点月亮的影子。

    坠儿刚出去为颜若栩拿厚衣裳去了,如今天气一日凉于一日,早晚尤其需注意防寒保暖,一个不留神便染上风寒。

    她取了衣服回书房,一踏入屋内,就感觉一股凉风贴着头皮吹过,颜若栩捏着书信正站在风口上发愣。

    “公主,好好的为何开窗?仔细吹了冷风受了寒气,奴婢先把窗户关上罢。”

    坠儿掩上了窗,又给颜若栩披上了厚衫,拿着信发愣的颜若栩一惊,这才回神。

    她看着坠儿笑了笑,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陆公子说塞外的月亮格外皎洁,也不知到底有多美。”

    这回轮到坠儿惊讶了,从边疆传回一封书信不易,陆长公子送回来一方匣子便罢了,好歹还是个实用之物,怎么看月亮这种细碎的小事情,也拿到信里头说。

    不过她憋在了心里,想起小厨房里还熬着东西,福了福身便退下去。

    坠儿这般想,实在是冤了陆垣蛰,他的信中刨去小半诸如看月亮的小事,剩下的都是干货。

    此去边疆,他是身负了重责,不仅要胜利,还需要胜得快,胜得漂亮。

    从出发那一日起,陆垣蛰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他带着人日夜兼程,餐风露宿,别看他在信中说围着篝火闲聊,貌似轻松,日子其实过得很辛苦。

    白日里头他要领着大家行军,因为出发的仓促,随身携带的装备以及干粮都不充分,他还要操心后勤的杂务,路上碰上富庶的郡县倒还算幸运,能从库房中支取银两粮食,遇上那些糟了灾荒的县郡,郡守还会反过来向他哭穷。

    且越往北,遭灾以至于田地无收的郡县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接连几年都没有收成,连那些衙门里的官差脸色都恹恹的,脸颊深陷,一副没饭吃的样子。

    问起他们朝廷的救济呢,又个个连连摆手,口中道不可说,不可说。

    陆垣蛰忙着行军,没工夫与他们细细盘问,在信中提了一句,让颜若栩留意一下京城中可有灾情上报。

    颜若栩看完了,将信收好,提笔给陆垣蛰写回信。

    待她封好书信,夜已经深了,一旁的坠儿扶着颜若栩去卧房,不住的打哈欠。

    而在此刻遥远的南桑河畔,陆垣蛰正在往身上裹防寒的毛毯。

    在他的身后,数百位将士也都换上了胡人服饰,头发垂在身后不束起,腰间挂着弯刀,加上眼底一抹狠厉,活脱脱一个个胡人青年的样子。

    几艘大船靠在岸边,在波涛湍急的南桑河中摆动不止,这一脉河水是大燕与胡人之间的天然屏障,河水中泥沙多,暗流多,一年四季中除去夏季枯水,其余时间都险峻异常。

    加之近日接连暴雨,水位暴涨了一轮,河水更加急流涌动。

    若说寻常的船家,是不会轻易将自家的船开到这地方来的,此处太险,一个不留神便是船也沉了人也没了,要紧的很。

    好在陆垣蛰的线人是在边境做生意的商户,跑关系弄几条船来自然轻而易举。

    陆垣蛰清点了人马,自己第一个爬上船,然后举着火把,站在甲板上听副将一个个念着士兵的姓名,被念到名字的人高声答道后,方登上船来。

    南桑河的水漫起一股特殊的腥味,夹杂了上游冰川融化的雪水,泛滥出一股凌冽的味道。

    扭头往对岸看过去,只见一片漆黑,望不到岸,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在等着他们。

    船上十分颠簸,同行的数百人之中,包括陆垣蛰在内,都不是在水边长大的男儿,虽然都有些水性,可在这摇摆不定的船上不过站定了片刻,都已经感到胃中阵阵翻涌,直想吐。

    待人都上齐了,陆垣蛰站在甲板上,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划过,他一身黑色胡服,又裹了张黑毯,只剩下一张面白的脸裸露在外,他凝视着翻滚着仿佛沸腾的河水朗声道。

    “此去若得凯旋,我们归来时要在此处宴会一场,以敬仰我们的勇还有胆!”

    “若是败了,以身殉国,余下的人归国时途径此处,也要在此宴会一场,以祭奠战死的兄弟,到时若见月光朗朗,便是去了的兄弟来喝酒同乐!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都击掌叫好,脸上没有半分的惧色。

    陆垣蛰笑而不语,他亲手挑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

    随着他一摆手,船老大吆喝一嗓子,船员起锚,木船缓缓向对岸驶去。

    狂风夹杂着刺鼻的腥气铺面而来,陆垣蛰眯了眯眼,握着手中的刀紧了紧,注视着眼前茫茫的河水。

    这是解边城之困的第一步,若安然渡过南桑河,还有一重又一重的挑战等着他们。

    数百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胡人的地盘,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陆垣蛰的眼神凌冽了几分,吩咐下去众人需保持戒备,待会下了船,说不定会遇上胡兵的伏击。

    这消息传下去没过多久,陆垣蛰所乘坐的那艘船忽而停滞不前,船身不受控制般的往右打着旋。

    船舱内的士兵们措手不及,摔倒了一片。

    船老大带了十分惊慌的声音从驾驶舱传出来,“陆将军,我们怕是遇到了水龙了!”

    “水龙”是常年与江河打交道的人对水中暗流的称呼,那些暗流藏匿在水下,又时常变幻,船只若是遇上力气大的暗流,船身失控,轻则颠簸几下,运气不好甚至会被吸入水底。

    显然,南桑河上的这些暗流都属于后者。

    “别慌张!”

    陆垣蛰喝住四下张望,尚且不明状况的士兵们,“看护好随身带着的东西!”

    言罢,船身又是一颠,整个船体都往□□斜,伴随着咯咯的尖锐声响,一片巨浪扑过来,透过甲板涌入船内。

    好在陆垣蛰眼疾手快,扶住了一旁的船壁,胳膊狠狠撞上去,一阵阵酸痛。

    他咧咧嘴,活动活动手腕,三步并两步冲入驾驶舱。

    船老大与船员们都脱了冬衣,赤.裸着上身,见了陆垣蛰船老大急匆匆道:“将军!风浪太大了,桅杆要被吹断了,我要需赶快降帆!”

    “好!”

    桅杆是帆船前行的动力,若是被风折断,他们所乘坐的船就相当于一片无根的浮萍,只能任凭天意的安排。

    陆垣蛰立即褪去了衣物,寒意蚀骨,凉风一吹,脊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在狂风中去甲板上降船帆是桩极险的事情,此刻船身早已不能维持水平,剧烈的抖动,稍微不留神,或者运道差些,极有可能坠入河水中,为此大家都赤.裸身体,就算不慎坠入河中,也不至于冬衣吸水,身子笨重直接沉入河底。

    他提了剑,转身又跟随船员们去了甲板。

    从他的背后望去,可见后腰上蜿蜒绵亘一条粉色的伤疤,格外刺目,少年腰线窄而利落,肌肉线条十分流畅,这伤疤便显出些突兀来。

    陆垣蛰搓了搓被风吹僵的肌肤,脚步匆匆地往前奔去。

    众人喊起号子,站在浪花飞舞,狂风呼号的甲板上,握着数指粗的麻绳,倾尽全力将那涨满的白帆降下。

    河水漫了过来,濡湿了足上的厚靴。头顶上的桅杆持续不断的发出呻.吟,看上去已经不堪重负。

    前方的路仍旧漆黑一片,南桑河水疯了一般打着旋,白色的泡沫夹杂着上游淌下的树叶,争先恐后的冲上来。

    陆垣蛰紧紧握住连接船帆的缰绳,粗糙的绳体摩擦着掌心,留下一道道血檩。

    滴滴点点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体上,已经分不清楚是河水或是雨滴。

    降下的白帆在甲板上被狂风卷着四下摆动,失去动力的船只在河中央漂浮,船老大抹一把汗水,双手合十,祈求着上天能让他们驶出暗流。

    河水与天空黑成了一片,船队如同迷失在黑雾中的旅人,不知前路,无法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天光刺破了黑云,照亮可众人疲惫不堪的脸庞。

    “天亮了!”

    大家欢呼雀跃,陆垣蛰循声抬头,看见可了天边那抹朝阳。

    布满血丝的眸中,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