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沉默, 盯着眼前的她, 良久之后, 他开口，“如果你想工作，也可以，我尊重你, 但希望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林修说完，收回目光, 盯着电脑屏幕，却一点心思都没有。

    叶芙不语，他总是这么善良，总会为别人着想。

    其实叶芙希望他自私一点，不要想这么多, 希望他说：“我想要这个孩子, 我不要你工作。”

    叶芙想了想, 说：“林修, 你可以自私一点，没人会怪你。”说完, 转身走出办公室。

    林修盯着她对背影, 颓然靠在椅子上,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这种久违的无力感, 让他心力交瘁, 他突然恨这样的自己。

    《天亮之前》剧组宣传第一站。主要演员上当红综艺节目《快乐冲冲冲》, 主要是主持人和嘉宾之间互动，做一些趣味游戏。林修、叶芙、郑佳佳、还有男二号都出席了，加上六个主持人，总共十个人。

    叶芙获得最具潜力新人奖之后，郑佳佳发的微博，疑似嘲讽叶芙炒人设、勾搭大佬，更在微博下和粉丝互动，直言她和叶芙不熟；而叶芙又是林修前女友，郑佳佳表白的视频林修虽然清理得很快，可三十分钟的传播时间，还是有部分人知晓的。

    所以这期的《快乐冲冲冲》现场人山人海。

    叶芙倒是很淡然，所有的流程已经安排好了，虽然是综艺节目，只要照着剧本演就是。

    主持人：“我们节目惯例，第一轮是嘉宾才艺一分钟，然后让观众投票，更喜欢哪一组的表演，准备好了吗。”

    男二号被林修揍过之后，万万是不敢和叶芙合作的，所以编排节目的时候，已经主动请缨，和郑佳佳跳拉丁。

    两人的舞蹈热烈火辣，把现场的气氛推向第一个高潮。

    接而到叶芙和林修的表演。

    林修坐着弹钢琴，叶芙站着拉小提琴，《卡农D大调》。

    坐在后台休息室的小郑和肖晓正在聊天。

    小郑说：“看吧，老大无时无刻都在秀恩爱。”

    肖晓：“嗯嗯，我也觉得老大对叶芙姐挺好的。”

    小郑又说：“不过，他们两人要成，还挺难。”

    肖晓问：“为啥？”

    小郑幽幽开口，“老大这个人吧，说得好听点，是顾全大局，说得不好听点，太瞻前顾后了，要他放在古代，那就是得道高僧，叶芙什么人？撸起袖子就是干的人，老大暂时不跟她在一个拍子上。”

    肖晓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想不明白，妥协了，“说人话。”

    小郑指了指心口，神秘兮兮地说：“老大，有心魔。”

    肖晓：……

    舞台上，节目进行到第二个环节，考演技，主持人给出一个词，一个人演，一个人猜。

    主持人：“林修和叶芙战队票数稍微落后，要加油了。”

    郑佳佳自信满满，说：“我们组先来吧。”

    郑佳佳演技不错，男二号基本上都猜对了，她得意洋洋地看了叶芙一眼。

    主持人说：“现在二队比分远远超过了，二队，有什么狠话跟一队说？”

    郑佳佳笑了笑，说：“叶芙可是最具潜力新人，大家不必为她操心。”

    六个主持人同时说不出话来，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好吗！

    要是叶芙这一关演得不好，那么就相当于间接承认她那个奖项水分很足，而且也证实了各种流言！

    而且郑佳佳就明摆着，我跟她一点不熟，而且我对她很不屑。

    气氛有点尴尬，连身经百战的主持人都无所适从。

    倒是叶芙淡定地笑了笑，说：“开始吧。”

    而林修抽到的卡是情绪卡，用哭表示不同的情绪，高兴地哭，难过地哭，绝望地哭，希望地哭……

    一百种哭法。

    观众看到答案时，都笑了。

    “这个难度有点大啊。”主持人笑着说。

    这对于林修来说，仅次于灭顶之灾，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这抽的什么烂题目？让她在他面前表演十种哭法？

    “要不我来演，她来猜？”林修走到主持人旁小声逼逼。

    主持人石化一秒后，微笑拒绝，“不能哦林修老师。”

    而一直沉默的叶芙终于开口，她朝主持人自信地笑了笑，再漫不经心地看了郑佳佳一眼，扬了扬眉，说：“小意思，来吧。”

    郑佳佳在心里‘嘁’了声。

    屏幕前看起来沙雕，其实台上暗潮汹涌，郑佳佳的情绪显山露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叶芙笑笑，郑佳佳的心思，她岂能不知，在原世界时，她在电影学院哭出了名，这刚好踩到点子上了。

    机位已经就位，叶芙放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高帧显示，郑佳佳一瞟屏幕，气坏了，叶芙的皮肤比她好的不仅仅一个档次。

    第一题，高兴地哭。

    叶芙闭上眼睛，情绪酝酿两秒，睁开眼，眼里都是欣喜，笑着笑着，眼眶通红，眼泪唰唰就留下来，可眼里的欣喜越来越浓。

    “高兴地哭了。”林修立刻说出答案。

    叶芙擦了擦眼泪，神情淡然。

    哗——

    现场掌声响起，眼泪说来就来，说收就收，而且眼里的情绪显而易见，观众都看得出来是喜极而泣，何况是林修。

    连主持人也鼓了掌，郑佳佳强装镇定，扯着嘴角笑了笑。

    无意间，台上就成了叶芙的主场，大家都在津津有味地看她飙演技，一句话都没说，眼泪说来就来，而且眼里的情绪很浓，观众跟着她的表情欢喜和悲伤。

    林修更是心如刀绞，她流了这么多泪，没有一滴是为他流的。

    最后一个哭法。

    叶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只手缓缓地扶上自己的腹部，一滴泪滑落，接着，微微勾起唇。

    林修也紧紧盯着她，呼吸一滞。

    两人在舞台上对望，空气凝结，被两人的情绪感染，台上台下所有人莫名地就安静下来。

    叶芙只流一滴泪，若有似无的笑容，眼里的情绪似深情，似从容，似坦然。

    林修咬咬牙，说：“意外地哭了。”

    时间到，林修没有猜对。

    观众一片哗然。

    叶芙没立刻收回表情，笑容更深一些，却笑得无奈。

    最后，叶芙和林修队输了。

    节目组把郑佳佳的不屑和挑衅都剪掉了，只剩下她符合人设的部分，友善，亲切，开朗。

    更吸睛的是叶芙的演技。

    弹幕是这样的。

    【天啊！演得好好，一秒流泪】

    【各种流泪，我的心都跟着碎了】

    【果然潜力随便一挖就出来，打脸那些说她获奖时有内幕的人】

    【就是，不服给你表演个一秒流泪】

    【不过她最后那一个哭好耐人寻味啊】

    【眼神好复杂，戏好多，我也没看出来】

    【隐隐闻到了一股瓜的味道】

    【被剪掉了好多，某人直接变成了活泼可爱的人设，啧啧啧】

    【无所谓了，剪了就剪了，只要女神美美的就行】……

    叶芙万年不更微博，这期节目一播出后，微博下全是粉丝撒泼打滚求更新的。

    【女神，你倒是更个微博啊】

    【你说还会做直播的，你多久没直播啦？】

    【你是最棒哒！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怎么这么低调呢？还是想念做直播的你】……

    还有吃瓜群众到郑佳佳和当时同时提名的新人的微博下留言。

    【台下十年功，你是该加油了】

    【一秒给你流下二十种眼泪，服不服】

    【打脸爽不爽】

    【我就问你服不服】……

    这是郑佳佳第一次上热搜，竟然是靠着嘲笑叶芙的微博上去的，所以她特别不爽，莫名其妙被拉踩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这时候，她接到了郑冰的电话。

    郑佳佳听完电话后，惊呆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林修和叶芙，居然还存在这样的关系。

    

    参加完节目后，林修回到家，失眠了。

    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人生，表面光鲜，其实是空虚的纸片人。

    叶芙在节目上最后掉的眼泪，和她那抹无奈的笑容，直抽他的心脏。

    她一直等他开口，等他作出选择，而他，以温柔作为借口，一直逃避做选择，把选择权交给她，看是为他人着想，其实是个混蛋。

    夜已深，他披上外套，冲出门。

    叶芙正在看微博，猛然听到了敲门声。

    她一怔，放下书，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林修正喘着气，扶着门框看着她，他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吹风得乱七八糟，肩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雪花。

    叶芙噗嗤笑出声，“你这是去拯救世界刚回来吗？”

    林修看着她弯如月牙的眼睛，闪着点点的光。

    唰地一下，他的世界全亮了。

    “叶芙，我这次来，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你听着，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接近我，将来还有什么目的，我都相信你，我爱你，我想娶你，我想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明白了吗？”林修两眼闪着光。

    叶芙笑笑，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你打算怎么做？你的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一直不喜欢我，你的爸爸和我的妈妈还有一段过去，你的妈妈可能也容不下我，还有，你还有一个道德包袱，我的妹妹，救了你的命，她永远会横在我们之间。”叶芙很冷静，不紧不慢地把这些话说得清清楚楚，“这些，你都想好了吗？”

    “这些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林修走进，慢慢地把她拥进怀里，“谢谢你。”

    叶芙慢慢环上他的腰，那天，她最后抽到的最后一个词，是无怨无悔地哭。